工業是國民經濟的主體,是立國之本、興國之器、強國之基。第一代打工者從內地走到沿海,從農田走向工廠,為我國的工業化進程作出了貢獻。然而,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新生代農民工不愿像父輩一樣輾轉于流水線,跳槽離職和技術傳承斷層現象嚴重,有許多工廠甚至出現了招工難。
實現“中國制造2025”,需要更多本領高強的技術工人,呼喚更多大國工匠。未來,誰來當工人,新生代農民工想要怎樣當工人?帶著這個疑問,《工人日報》記者走訪了工廠、工地和招聘市場,探訪新生代農民工的職業之變。
今年3月末,程海亮終于如愿獲得了北京一家互聯網公司的職位,成了一名職業程序員。現在是試用期,他說等正式參與項目后,每月的工資將有望突破1萬元。而一年前,他還是河北省涿州市一家民用紡織品工廠流水線上的紡絲卷繞操作工,工資每月3500元。
1992年出生,作為典型的新生代農民工,程海亮在職業發展上的轉型,和此前的同事相比,算得上“華麗”。近年來,像他這樣走下流水線,走出工廠的青年農民工人數越來越多。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成為車間的一名工人,是極其榮耀的事情。沿海城市工廠招工,很多人需要請客吃飯、拉關系才能被錄用。如今,和父輩不同,越來越多的新生代農民工,選擇逃離流水線上的冰冷機器。他們認為,“這種工作單調乏味、收入太少、太累、不自由、沒前途……”開始陸續進入快遞業、地產經紀業……有的還通過努力變成了“白領”。在職業發展道路上,他們有了更多選擇。
“在工廠看不到明顯職業發展前景”
一年時間,從一名紡織廠工人轉身成為互聯網公司的白領,程海亮的轉變讓身邊的親人和朋友重新認識了他。
程海亮出生在河北張家口地區的山村。2012年,由于家庭貧困,他從河北石家莊一所技校畢業后,便開始了長達4年工廠打工生涯。后來,為了能離家近一點,照顧父母,他選擇回到河北省涿州市成了一名紡織廠的工人。
“在廣東時,我在電子設備生產廠流水線工作過,也干過機床操作。”他告訴記者,自己曾干過很多和自己的專業不相關的工種。而工資總在3000元到4000元之間浮動。“我在技校學的是鉗工專業,本來想學一技之長,但工廠似乎也沒有給予我們更多的培訓機會,再找工作時也沒有什么特殊優勢。”
除了賺錢少,沒有真正的一技之長。在工廠之間換來換去,也曾讓他感覺到很痛苦。“如果能在一個廠堅持干下去,也能看到技能和職業發展。但很多廠子并不能一直做下去,所以很難看到明顯的職業發展前景。” 除此之外,他告訴記者:“在廣東上班時,上班時間一般是三班倒。生活在一個房間的室友卻幾乎沒有交流的機會。這對于年輕人來說,幾乎是不能接受的。”
“轉向第三產業,擁有更多選擇和可能”
程海亮曾經的困惑,也是多數在工廠做工的新生代農民工的困惑。李嘉琪也曾是工作在流水線上的一名年輕女工。2016年,她毅然選擇離開工廠回到老家山西陵川,成了縣城一家蛋糕店的員工。
回想自己在工廠做工的那段經歷,李嘉琪心情十分復雜。2014年7月,她職校畢業后,被學校分配到太原一家金屬制品加工廠工作。2015年5月18日,她在操作機械沖床時,一不留神,右手的無名指和中指被高速運轉著的機械碾壓得血肉模糊。經治療,她保住了中指,無名指第一節關節處被截肢了。
當年年底,經過法院調解,她被認定為十級傷殘,獲得了工廠10萬余元的賠償,但男朋友卻選擇了和她分手。李嘉琪說,2016年,她借著對面點制作有興趣,回到老家開始學習這門手藝。“我感覺當面點師對我來說是個新起點,也有了更多選擇余地。”
而對于程海亮來說,轉機出現在2017年初一次和堂哥的交談。同樣是高中畢業讀技校,程海亮的堂哥沒有選擇讀數控機床等傳統專業,而是選擇了網絡工程和軟件開發專業。現在,堂哥在北京一家互聯網公司負責一款APP的系統維護,月收入約1.5萬元。
在堂哥的影響和建議下,2017年5月,程海亮辭去了工廠工作,來到北京,跟著堂哥專心學習Java開發和Pyhon等計算機編程語言。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年后,他的付出見到了成效。
而與程海亮、李嘉琪不同,來自吉林四平農村的曉潔,從工廠跳槽到餐飲業的理由顯得更“自我”。1994年出生的她,2015年從北京的一家藥廠離職后,一直在餐飲業工作。“干餐飲,工作時間相對靈活,想走就能走。”
曉潔喜歡旅游。餐飲業的就業方式滿足了她自由支配時間的需求。她每到一個城市,就會在當地餐廳找一份工作。然后,利用休息時間游覽這座城市。“這樣既能減少經濟上的壓力,也能更深入地了解一座城市。”借助這種方式,她已陸續在北京、上海等城市工作和生活過。
“進工廠做工,不再是唯一的出路”
時代在變,很多新生代農民工對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有了新的追求。進工廠做工,已不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和選擇。和父輩相比,他們的權利意識和職業觀念正在發生著深刻的變化。
據國家統計局發布最新數據顯示,制造業農民工月均收入增速最高,2016年制造業農民工月均收入3233元,2017年為3444元,年均增長6.5%。盡管如此,制造業工資水平仍沒能留住新生代農民工。
“都說找工作難,可現在工廠招聘信息滿天飛,待遇福利也是越來越好。”在杭州一家工廠做了多年人力資源主管的林先生說,“現在的年輕人的確都不想進工廠了。這突出表現是每年招工越來越難,福利好的工廠也難招工。”
逃離工廠后,越來越多的新生代農民工流向了服務業。南京財經大學經濟學院教授黃莉芳和同事的最新研究成果顯示,在新生代農民工服務業就業影響因素中,受教育程度不斷提高成了影響其職業選擇的關鍵因素。青年農民工不斷進入服務業正在成為新的就業趨勢。
“隨著經濟發展,新生代農民工的就業流動性也在逐漸增強,并主動轉向尋求更好待遇的職業。”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教授宋月萍說,新生代農民工正在成為服務業就業的中堅力量。
“隨著新生代農民工文化程度的提高,他們擁有更多追求夢想的能力。”林先生說,加上我國對農村發展的重視和經濟結構的調整,在外打工者有了更多的選擇機會,也看到了返鄉創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