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對于在外地打拼的農民工來說,這兩個字幸福而又沉重。每年春節前夕,浩浩蕩蕩的返鄉大軍堪稱人類最壯闊的遷徙運動之一。這其中的原動力,便是縈繞國人心頭的那一抹鄉愁。但對于新生代農民工來說,哪怕只是春節期間暫時地回到鄉村,他們仍然會情不自禁地懷念城市燈火。一位80后農民工對記者表示,“現在回農村老家,最受不了的就是太安靜”。
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目前中國農民工總量有約2.7億,外出農民工總量逾1.6億,其中30歲以下的青年農民工約占60%。80后、90后等新生代,已漸漸成為外出農民工的中堅力量。然而,面對這一群體,當人們使用“新生代農民工”這一概念進行描述的時候,是否僅僅因為他們的年齡而進行的一種簡單的代際劃分?
顯然不是這樣。人民日報的記者經過深入采訪,試圖走進新生代農民工的內心世界。“我可能會花一個月的工資去買一部手機,或者一件名牌衣服,但父母他們難以理解。我們在消費上更傾向于滿足自己的內心需求”,除了消費觀念的差異,記者還發現,不同于掙夠了錢就回老家養老的父輩那一代,土地和農村對新生代農民工來說并不具備特殊的重量,相反他們對城市生活更有天然的親切感。如果說父輩們在城市只是為了生存,那他們則更加注重生活的品質和尊嚴。
看來,之所以要把80后、90后農民工稱為“新生代農民工”,顯然不僅是簡單的代際劃分,更因為他們對于故土、城市有著和父輩們迥然有異的情懷,更緣于不同年代的農民工在精神氣質方面展現的較大差異。
“新生代農民工”的出現,是對社會的一道考題。企業家在驚訝,是否留得住工人,收入水平的高低居然不再是唯一重要的原因,而與這一群體打過交道的人則發現“吃苦耐勞”“任勞任怨”等老式的標簽已經不太適用,因為他們可能也是“果粉”,也離不了社交軟件,還會因看似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去抗爭,哪怕經濟上付出不小的代價。而社會最大的困擾或許在于,與其父輩們相比,“新生代農民工”更容易生出一種失落感。
因為僅僅把城市當成一個掙錢的地方,而把鄉村當作精神故鄉,所以對老一輩農民工來說,城市里環境的拂逆往往算不了什么。新生代農民工則不同,他們會為穿著打扮跟城里人沒什么區別而自豪,但當醫保、小孩上學等現實問題襲來的時候,又會為自己并沒有真正融入這個城市而郁悶。在老一輩農民工那里,城市中遭遇再大的挫敗,最后也有故土的撫慰,而這種感覺在新生代農民工身上幾乎已蕩然無存。
一方面痛感無法融入城市,另一方面又坦言“現在回農村老家,最受不了的就是太安靜”,這種邊緣狀態可能催生一個群體的迷惘和失落,值得社會認真對待。
讓新生代農民工融入城市,無疑需要盡快提升中國城市化的水平。近日國家發改委副主任胡祖才披露,2015年中國城鎮化率達到56.1%,城鎮常住人口達到了7.7億。城鎮化率達到56.1%,這個數據放到國際上比較已經位居前列,但也有專家認為,中國的城市化水平被高估了。不同的判斷緣于不同的統計口徑,舉例言之,一個農民如果棲身于城市,在城市中謀生存,那么他會被統計到“城鎮化率”之中。但假若他仍然是農業戶籍,那么在統計“戶籍城鎮化率”的時候,他卻只能排除在外,所以中國的“戶籍城鎮化率”可能大大低于“城鎮化率”。
“城鎮化率”和“戶籍城鎮化率”的區別似乎只是數據大小的差異,而這種差異的背后,其實意味著一個龐大的群體進入了城市,在為這個城市作貢獻,卻由于戶籍的限制無法完全享受市民的待遇。
城市需要向所有棲息者敞開胸懷,鄉村的魅力則不應僅僅限于其無法抹去的“老家”身份,使回鄉轉而成為一種機械的儀式化活動。隨著異地高考、居住證等制度的推行,相信在城市與新生代農民工之間建立歸屬感將不再是難題,而如何激發中國鄉村的活力,則不妨寄希望于農業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