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不容易,什么都花錢,喝水都花錢。不像村里,有地,隨便刨點食就夠吃的?!?/div>
這是筆者小時候經常聽到的話。作為一個農村長大的孩子,當時的筆者對城里人既羨慕又好奇。這種感覺源自一篇作文。大概是小學的時候,筆者讀到一本小學生優秀作文集,其中一篇有一個細節,說的是某小學生每天上學坐公交車,在車上吃饅頭,饅頭渣掉在車上,售票員阿姨不厭其煩打掃。這讓筆者好奇,不知道公交車是個什么物件,當然,這更讓筆者羨慕,因為根據作文推斷,那位小朋友竟然可以天天吃饅頭。唯一讓筆者感到自豪的是,城里人喝水都要錢,而農村的孩子,自家院子就有水井,渴了隨便喝。
一晃幾十年過去,2013年,城鎮化成為各方議論和關注的焦點,筆者也在思考,什么樣的城鎮化才是理想的,才是有利于農民的。
筆者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最理想的城鎮化,就是進可進城打工,退可回家種地。簡而言之一句話,農民不能失去土地。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東南沿海出口導向型經濟遭遇嚴重沖擊,很多工廠拿不到海外訂單,老板跑路,農民工返鄉。當時,海外有輿論認為中國要出亂子。事實上沒有。
為什么?因為這些農民工有地。家里的地可以種糧食,可以養家糊口,不至于挨餓。不能打工了,也就是錢掙得少了一點。但是,如果沒有地了,真的會出大問題。
所以,當所謂的城鎮化,在很多地方變成圈地,變成從農民手里搶地,變成愈演愈烈的強拆事件,變成一件件的流淚、流血事件,這樣的城鎮化已經變了味道。
當農民失去土地,境況會很差。這從城中村的改造可以看出端倪。
筆者了解到的東北地區的一個例子是,某個城市城中村現象比較普遍,到處私搭亂建、污水橫流,政府投入巨資拆掉城中村,蓋起樓房,讓這些居民住了進去。結果不久,政府部門發現,這些人又從樓房里撤了出來,又開始在馬路邊、空地上、城鄉結合部私搭亂建,又將市容市貌搞得一團糟。為什么,因為這一群人是城市貧民。住上樓房,突然出現的水費、電費、氣費、物業費,讓這一階層的人不堪忍受,于是將房子出租,自己再回到馬路邊和城鄉結合部,開始原先的低成本生存。
如果農民失掉土地,他們中的一部分,很有可能成為新一代城市貧民,境況比上述例子中的城市貧民不會好到哪里去。
在筆者看來,城鎮化不但不能讓農民失去土地,變相地失去,也要謹慎。
這里面有一個比較時髦的話,叫做“土地流轉”,就是農民把已經承包到手的土地,再通過另外一種方式轉出去。
農業機械的生產商,對土地流轉懷著極大的熱情。因為只有成規模、大面積的種植,大型農業機械才有施展的余地。筆者所聽聞的一個例子是,一個成片的土地,大多數農戶都同意租給某家企業,統一耕種,只有一戶堅決不同意,而這戶人家的土地,偏偏就這成片土地的中間,最后的結果,是那家企業無功而返。這樣的例子,讓農業機械的生產商很感慨。
這是筆者聽來的故事,真實性存疑。但有一點,農業機械生產商對土地流轉懷有熱情,是很容易理解的,因為他們要賣產品。
還有不少人對土地流轉懷有很大的熱情,這讓筆者有一點不解。
雖然不是所有權,但是,農民擁有了土地的承包權,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有了承包權,幾乎相當于有了“恒產”,除非有極大的利益誘惑,農民未必愿意將承包權拱手相讓。
在什么樣的情況下,農民才愿意將承包權讓出來,實現土地流轉呢?筆者認為有幾個條件:第一,出讓條件相對靈活,遇有特殊情況可以收回土地。第二,租金不能固定,要隨著物價的上漲逐年有所提高。第三,在必要的時候,租用土地的企業要給農戶工作機會。第四,也是最重要的,農民沒有必要將所有的土地流轉出去,必須保有一定數量的土地,以保證基本的糧食、蔬菜供給,這些土地是農民的口糧田,或者叫做保命田。
也就是說,在任何情況下,農民所擁有的土地都足以讓其保持最起碼的生活與生存。這樣,農民才有可能愿意將土地流轉出去。
那些言之鑿鑿地宣揚農民如何高高興興地將土地流轉出去,獲得了多少收益,一邊數錢一邊合不攏嘴的說法,筆者嚴重懷疑其真實性,筆者懷疑這樣的農民,是否代表了大多數。
近幾十年的實踐表明,農民一旦失去土地,幾乎就意味著永遠的失去。如果失地農民越來越多,會很危險。這是城鎮化的要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