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所制定的施政思路將對未來多年的中國經濟政策構成路徑依賴,未來12個月可以視為今后5到10年中國經濟政策主線的定調之年。新一屆政府將如何起步,能否找到可持續的經濟發展路徑,并切實有效推進改革,都具有重要意義。
2012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城鎮化是中國現代化建設的歷史任務,也是擴大內需的最大潛力所在。未來要把有序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作為重要任務抓實抓好,把生態文明理念和原則全面融入城鎮化全過程,走集約、綠色、低碳的新型城鎮化道路。
多數人的城鎮化
有西方經濟學家說過,中國的城鎮化與美國的高科技發展將是影響21世紀人類社會發展進程的兩件大事。
城鎮化之路更是影響未來中國命運的戰略選擇。目前來看,經濟方面對新一屆政府最主要的考驗,正是那些跟城鎮化關聯的土地問題、戶籍問題、分配問題。從這個意義來說,將新的經濟增長路徑定位于新型城鎮化是十分正確的。
將城鎮化定位于擴大內需、實現現代化建設的重要抓手,僅僅是第一步。如何走好城鎮化之路,其路徑選擇面臨更多挑戰,目前仍然存在較多爭議。
過去的城鎮化,建立在土地財政的路徑之上,資本成為最大獲益者。地方政府通過賣地或者土地抵押獲得資金,通過農民工進城解決勞動力供給,將幾項生產要素機械堆加后,便置換成一座座高樓大廈,隨之而來的是房價大幅上漲。如此得到的城鎮化率,與大多數居民的實際利益脫節。
新型城鎮化不同于以往的城鎮化,而應是以人為本,實現多數人的城鎮化。可以說,對城鎮化路徑的不同選擇,決定著未來的經濟政策能否真正推陳出新。
推進路徑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重新審視城鎮化的推進路徑。這就需要做好新型城鎮化的制度安排,也就是搞清楚一個問題:城鎮化的過程中誰是主體?城市的發展為誰服務?只有搞清楚主體,才能知道政策該怎么調整。
多年來,城鎮化積累了一個巨大的欠賬。外來進城人口目前已有約2億人,他們在城市工作很多年,正常的情況下應該已經安居。但實際情況是沒有安居、沒有社會保障與公共服務。這2億人的身后,是他們的家屬,其中包括8000萬留守兒童。因此,粗略來算,欠賬應該是4億人的安居、社保和公共服務費用。
新型城鎮化的主體就是要解決人的問題。不僅僅是城市自身現有的戶籍人口,還包括外來人口。
現在針對城鎮化所推進的改革,圍繞的主體存在錯位。城鎮化過程中的主角,是大量進城的農民,因此相應的土地制度、戶籍制度、財政制度,應圍繞這一群體進行全面調整。這種調整要進行復雜的制度設計。
現在人們談的土地制度改革,基本上都是要把錢給城郊和城中村的農民。上述受益者,基本上都集中在富裕城市周邊的近郊和城中村。
現在學界與輿論都強調,城鎮化過程中,應該捍衛農民的權利。但是這個所謂的“農民”已經偷換了概念,是指城中村或城郊的農民,根本不是中國大多數的農民。大多數進城務工農民,其土地都在中西部地區、在山里。近郊和城中村的這批農民暴富,并不會解決大量農民工和外來人口的問題。
分配創造紅利
在搞清楚新型城鎮化的主體之后,對于財政收支、土地、戶籍等一系列問題都應進行新的制度安排,其背后本質,是利益的重新分配。
城鎮化過程中所產生的巨大利益與財富如何分配,是否能夠普惠于民,普惠于農民工和外來人口,將成為新型城鎮化是否能夠成功的關鍵。好的分配格局將保障城市的穩定,激發城市的活力,為經濟增長創造可持續的紅利。
現在談到分配問題,多數人著眼于收入。實際上,中國的分配問題是財產性收入差距太大,而不是工資收入。因此,城鎮化過程中的分配問題,不是簡單地提高農民工工資。
眼下,農民工的工資收入不比城市人低多少,但財產性收入卻相差巨大,享受的財政支出因身份不同而差別巨大。近幾年,一線工人工資年均漲幅大約20%,資方面臨快速提高的勞動力成本。農民工的生活水平并沒有明顯改善多少,企業卻面臨嚴峻的成本壓力。
從長遠來看要推進財稅體制改革。減少土地財政等非稅收入占財政收入的比重;提高直接稅比重,推動財產稅、房產稅、遺產稅、贈與稅,這些稅種都是調節財產存量的,但是推進阻力很大。
從目前政府推進新型城鎮化的角度來看,政策的核心是要把城市化的成本降下來。土地收入是財政收入的屬性,要用于公共服務,而不是追求更多的資本增值。也就是說,包括教育、保障房、水利等一系列公共服務都要從這里出錢,而不是僅僅提取一定比例。
還應解決好財政體制歧視性分配問題。包括醫療、學校、社會保障在內的財政支出不應向戶籍人口特殊傾斜,而是在居民間合理分配。
只有通過建立合理的財政分配布局,才能有空間吸引更多的人在城市穩定生活與工作。這些不斷在城市安居的人口,才是未來幾十年經濟增長的源泉。
高成本的土地財政模式
現有的城鎮化模式,主要依靠賣商住用地來聚集資金搞城鎮化,造成城鎮化的成本特別高。
土地財政在過去有一定的歷史作用,但是要想繼續健康地走下去,并切實起到推動經濟長期增長的作用,就必須要跳出這個模式。
中央各級政府之間的財稅關系,中國的安排跟其他國家沒有什么區別,都是中央政府拿大頭,地方政府拿小頭,然后中央再對地方進行轉移支付。
當下,不少地方就像一個個的經營主體,與企業家一樣,獲取資金的欲望永遠都滿足不了。多年來,依靠土地財政最嚴重的地區,往往是富裕之地,而它們對外來人口公共服務的提供以及相應的制度建設,并沒有做到位。
因此,對于大多數地方政府來說,推進新型城鎮化,不是有沒有錢的問題,而是資金如何分配、究竟應該為誰服務。未來主要應看財政收入分配問題,能不能找到正確的解決道路和突破口。
(范若虹、劉明霞采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