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是陽春白雪,是用來仰望的星空。但對另一群人而言,詩歌是眼前火熱的生活。16日,2014上海書展上,來自全國各地的農(nóng)民工詩人用夾雜著鄉(xiāng)音的普通話向四方來客念出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不一樣的勞作,一樣的詩歌—一樣的夢想不曾跌落!
農(nóng)民工鄉(xiāng)音詩朗誦:“我在上海挺好的”
他們是來自全國19個省、市、自治區(qū)的來滬務工者,年齡從18歲到60歲,他們來自各行各業(yè),有建筑工、清潔工、保潔員、餐飲服務員、快遞員、臨時工、鐘點工……16日下午,上海書展中央大廳的舞臺,他們用夾雜著濃濃鄉(xiāng)音的普通話朗誦自己創(chuàng)作的詩歌,現(xiàn)場數(shù)百名觀眾為之鼓掌、喝彩。與此同時,從500多篇農(nóng)民工作者的投稿中精選出的《我在上海挺好的:“中國夢·勞動美”上海農(nóng)民工詩歌精選100首》在上海書展進行首發(fā),農(nóng)民工詩人現(xiàn)場簽名售書。31歲的保安張先生來上海務工5年多,當天一口氣買了10本書,“這本詩集很真實,寫出了我們農(nóng)民工的心聲,好看。我要買回去送給工友。”
“在肉鋪里也要想辦法飛翔”
“在田野與城市之間/淚水與汗水一次次地拎干/不想在夢想中跌落/在肉鋪里也要想辦法飛翔。”這首詩歌名為《我的肉鋪》,是這次上海農(nóng)民工寫詩誦詩大賽的一等獎作品。作者魯傳江是個白天揮刀賣肉、夜晚揮筆寫詩的“肉鋪詩人”。
“我就是想寫點自己的心里話,這個7平方米的小肉鋪是我的一方小天地,我每天在這里做生意養(yǎng)家糊口,和形形色色的顧客打交道,肉鋪也給了我創(chuàng)作的靈感,說句大話,我希望奏響小肉鋪里的夢想之歌!”
早上7點,魯傳江的面包車準時停在了上海市中心的上海城市規(guī)劃展覽館門前,卸貨,搬貨,對貨單,簽字,整個流程不會超過1分鐘。
“接下來還有一個公司和兩家飯店的肉要送,其中一家還是李嘉誠旗下的子公司呢,你看,我這個‘賣肉小子’把肉賣給了李嘉誠!”汗水擋不住魯傳江臉上的自豪。
每天凌晨2點,魯傳江準時起床,運貨,送貨,賣肉……他開始了一天的“討生活”。
1998年,在老家安徽省定遠縣遭遇了生活變故的魯傳江,來到上海投奔老鄉(xiāng),當時隨身最重要的行李是兩麻袋書—愛好文學的魯傳江總是調(diào)侃自己的學歷是“初五學歷”,因為考了三年高中沒考上。
剛來上海一兩年,魯傳江租住在一個六七平方米的狹小房間,他把房東送他的一只洗腳盆扣在地上,當成了書桌,開始就著“桌子”看書寫作。“每天在肉鋪的攤位上用鋒利的尖刀把夢想分割/再一塊塊擺整齊/每天剝了皮的路燈扶著我回到我的小屋/廚房臥室衛(wèi)生間書房客廳五室一間/共有八個平方/倒在床上/想把太陽涂成永遠的黑色”是那時生活狀態(tài)的真實寫照。
“雖然都是渺小之人,但我們都有夢想”
“記得那一年,我們在上海慢慢靠近/靠近我們的羞澀、慌張與窘迫/是外灘的照相館,輕輕打開/我們帶彩的光影與流年。那些年/我們對視,思念,鼓勵,攙扶/走過的路越來越長/積累的溫暖越來越多/那些年,我們在上海的低處/收藏他鄉(xiāng)的疼痛,奮斗與經(jīng)過……”這首詩名為《合影照》,是這本詩集的第一首詩,作者叫許仲,建筑工地走來的沉默詩人。許仲現(xiàn)在的工作場所是上海市寶山區(qū)的一家在建建筑工地。今年42歲的許仲,1993年從江蘇泗陽來上海打工,在建筑工地消磨了16個年頭。這期間他做過建筑工地幾乎所有工種:小工、瓦工、木工、鋼筋工、水電工,工長、資料員、放線員、預算員、施工員……在建筑工地干活,其中的苦累不言而喻。起先許仲干的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小工,每天干完活渾身酸痛,手上漸漸布滿老繭。晚上回工棚休息,許仲就把休息時間都用在讀書學習上。
“一個人擁有永不服輸和不向命運低頭的信念是最重要的,早先窮點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只要堅持,就一定會有收獲。你必須要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這是改變命運的前提。”生活,在許仲眼里,就是生生不息的奮斗。在上海打工期間,許仲創(chuàng)作了100多首以上海為題材的詩歌。“那年,我把手放入黃浦江/感知上海的溫度/像一個憂傷的人/緊緊抓住上海擺動的衣襟/黃浦江,你流走了/沒有傾聽我的訴求;那天,我的心純凈,微小,脆弱/在上海的低處/我捧起落在江水中的臉/看自己在指縫間淚流滿面;那時,我捧起奔涌的黃浦江/讓心與它一起流淌/直到我雙手只剩下陽光/直到黃浦江,在我面前失去方向”這首《雙手捧起黃浦江》是許仲的得意之作。生活在上海,工作在上海,學習在上海,成熟在上海,許仲告訴記者,與工友的交流,內(nèi)容都跟這個時代、城市和工地息息相關。“雖然我們都是渺小之人,但我們都有夢想,都有期待。疼痛時一起安慰、療傷,快樂時一起分享、鼓勁,那些粗糙的時光十分真實而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