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廣州全城統一滅蚊日,不看報道,還真不知道。所以有個“又”字,報道說上周五已是此日。不過,接下來還有一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是否最近每個周五都該如此,時間段的上下限如何。相信當初,有關方面早有詳細的說明。倘若要怪咱沒去留意,虛心接受,但與此同時,有關方面對這類事情也要不厭其煩地廣而告之,以各種媒介使之入心入腦,不要讓大家通過偶然的途徑了解到。
蚊子這東西非常討厭,古今中外,沒有不深受其害的人吧。辭書雖然告訴我們吸血的蚊子都是雌蚊子,“雄蚊吸食花果液汁”,但蚊子飛過來的時候,恐怕“安能辨我是雌雄”,尋常人等不具備這個本領,等到挨了咬,明白也晚了。并且,它那個嗡嗡聲也極端討人嫌。魯迅先生有篇雜文叫《夏三蟲》,非常風趣,他說如果在夏三蟲——跳蚤、蚊子、蒼蠅這三個令人厭惡的東西中硬要選一個最愛的,“而且非愛一個不可”,那么他就選跳蚤,因為“跳蚤的來吮血,雖然可惡,而一聲不響地就是一口,何等直截爽快。蚊子便不然了,一針叮進皮膚,自然還可以算得有點徹底的,但當未叮之前,要哼哼地發一篇大議論,卻使人覺得討厭”。咬幾口、響幾聲倒也罷了,關鍵在于它還是傳播疾病的元兇。當下的統一行動,是為了預防登革熱;登革熱就是登革病毒經蚊媒傳播引起的急性蟲媒傳染病。那么,全城統一滅蚊日委實是為了市民的身心健康著想,市民理應積極配合,不留死角。我們不能不佩服那東西實在神奇,紗窗、紗門乃至蚊帳裝備得再是“重扃復壁,絡板甃石”,它仍然能找到進入的門路。如果行動不統一,一旦留了死角,大多數人的努力效果豈不是要大打折扣?
蚊子是這樣的一無是處,但也能給我們以某種啟發。某年驗血的時候我就在想,何時抽血的針頭能借鑒蚊子吸血的原理就好了。你看它那么柔弱的東西,能一下子找準你的血管并在你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扎進去;等你發覺癢了,它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抽血的針頭如能把這手學過來,針頭沒那么硬,估計好多人就不會那么緊張。當然了,我受的啟發屬于小兒科層面。《夏三蟲》是另一個層面,就是在借題發揮,從“又不準像‘青年必讀書’那樣的繳白卷”來推斷,魯迅先生可能是針對他不滿意的某一社會事件。聯想最深層的,該是由蚊子的習性想到貪官。那樣聯想也是很有道理的。首先二者都是吸血為生:蚊子吸的是生物人的血,貪官吸的是社會人的血。其次二者都危害極大:蚊子傳播的疾病據說達80多種,地球上再沒有哪種動物比它對人體有更大的危害,而貪官對人類社會肌體的戕害,更不用說了。也正是二者的“關聯度”頗高之故吧,歷來關于蚊子的詩賦都不乏精品。
比如《全唐詩》載有吳融的一首《平望蚊子二十六韻》。詩中提到“江南”、“震澤”等字眼,可推知平望指今天江蘇吳江市的平望鎮一帶。別小看這個地方,其見諸歷史記載始于西漢,正式建鎮則在明朝洪武元年(1368)。平望的蚊子有什么稀奇,能寫成洋洋52句詩?顯然是要借物詠懷。“天下有蚊子,候夜噆人膚。平望有蚊子,白晝來相屠”云云;“利嘴入人肉,微形紅且濡。振蓬亦不懼,至死貪膏腴”云云;“吾聞蛇能螫,避之則無虞。吾聞蠆有毒,見之可疾驅。唯是此蚊子,逢人皆病諸”云云;是說蚊子還是說人,還不很清楚嗎?范仲淹到泰州監鹽場稅,發現那里“地多蚊蚋”,說得更直接:“飽似櫻桃重,饑如柳絮輕。但知從此去,不用問前程。”度其語意,不是分明在抨擊泰州的吏治,抨擊那些能撈就撈、貪得無厭的腐敗分子?
回到現實。如果大家能做到,就在今晚加入全城統一滅蚊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