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已經初具規模,具備一定產業鏈整合能力的設計企業不同,園區內更多的是諸如潛龍、青鳥、古今、尚致等“專心致志”的工業設計公司。它們的創始人大多出自于本地的家電企業,現在的服務對象也基本是這些企業。對于這個龐大的設計市場,它們可以說是輕車熟路,但又有些無奈。熟悉的是人、是產品、是工藝,無奈的是長期以來設計已經模式化為受托畫圖,停留在外觀,停留在仿制基礎上的改進,難有力量做出基礎性、創新性的設計。這就使得以設計為生的人們如同小白兔一樣,吃的只能是營養價值很低的青草,因此睜開眼睛就要吃,一口都不能停。遠不能像駱駝那樣,蓄積強大的能量,向著理想的目標做艱難的跋涉。同時,包括美的在內的很多家電企業都在加強本身的設計力量,外來的設計企業又站在更高的起點上。這對于本土設計企業來說,既是行業的春風,又是競爭的寒風。
這些企業公司的負責人和設計總監是一群生龍活虎、心懷夢想的年輕人。他們也清楚地看到,由于家電產業的特性,使得其對工業設計有著特別的需求,美的的各個事業部雖然都有各自的工業設計團隊,但它們依然需要保持一定數量的外包設計訂單,以保持產品設計開發方面的開放性和創新性。大企業內設設計部門與園區專業設計公司的業務往來對雙方而言,是一個相互補充、學習提升的機會。而園區進駐的外來專業設計公司,又可以將一些先進的設計理念傳遞過來,因此,本土的“草根”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聯袂同行,進駐設計城。由此開始了一個多方共贏、整體提升的過程。
張建民的工業設計夢
與很多工業設計師崇尚西方現代的設計風格不同,張建民在接手廣東工業設計城改造項目的時候就為它植入了東方傳統的基因。園區的設計改造采用了中國傳統的黑白相間的“圍棋”布局,借喻中國工業設計大發展的開局之作,同時也提醒我們在接下來的競爭發展中需要更多的博弈智慧。說起來有些戲劇的是,雖然張建民在深圳、太倉、順德等地的三舊改造中,憑借與眾不同的改造理念和獨具匠心的改造手法,獲得了各方的廣泛好評,但作為國內第一批工業設計專業的畢業生,他卻是有些無奈地走上了這條路。他身上折射出了中國工業設計發展的坎坷和艱辛。
1987年,張建民考進西北輕工業學院,學習的專業是工業設計,在當時算是個過于時髦的專業,誰也不知道畢業后的去向。1992年,這個西北小伙子懷揣夢想來到深圳,渴望大展身手發揮自己的本領。也是在這一年廖志文(現為六維空間設計顧問、順德工業設計協會會長)和邵繼民(現為廣東工業設計城有限公司經理)也抱著不同的理想分別來到了深圳和順德。然而,當時深圳的現實幾乎讓張建民的“工業設計”理想徹底破滅。為了維持生計也為了等待時機,張建民開始轉行從事了當時市場需求較大的平面設計,主要服務的對象是當時規模龐大的印刷業。眾多產業集群的存在創造了空前的市場需求,這使得當年來深圳打拼的許多與美術、藝術沾邊的年輕人都進入了設計行業。盡管如此,整個社會和整個制造行業都沒有形成對設計應有的重視。那個時候的企業可以花幾萬甚至十幾萬做一套企業的VI視覺設計,但不會花這么多錢去設計自己的產品外觀,更不用說獨立設計開發自有品牌的產品了。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一方面是當時企業對于產品設計的認識水平還很局限,另一方面也說明當時企業的效益還算可觀,不需要通過創意設計去制造更大的利潤空間。比如生產一部電話,只需要按照國外現成產品的外觀模仿就可以了;一個外銷的打蛋機,沒有50塊的利潤,代工企業都不接。所以科班出身的張建民,一直沒有機會從事工業設計,但他卻始終沒放棄“工業設計興國”的理想。
張建民的機遇出現在2003年,當時規劃建設深圳地鐵,在施工招標過程中,地鐵導向標識第一次出現在政府和公眾的視野中。這是一個與平面設計相關而又不完全相同的領域,專業的平面設計公司無法完成,但這恰恰給了張建民一個施展的機會和平臺。由于他本人的專業是工業設計,同時,又在平面設計行業有過幾年的經驗積累,承接導向標識的工作再合適不過了。經過一個多月的奮戰,張建民和他的團隊完成了設計任務,并一炮打響,后續的項目接踵而來。地鐵導向標識是一個典型的跨界設計領域,是工業設計、平面設計等相關專業的結合。從這個意義上說,張建民過去幾年出于生計考慮的選擇和徘徊也是一種必要的積累和投入。
從2007年開始,又是一個個看似偶然的機會使得張建民開始在舊城改造和城市更新領域中大展拳腳。深圳設計之都、廣東工業設計城、江蘇太倉設計城等改造項目,使得工業設計的理念方式開始與城市更新、建筑理念相互碰撞交融。有人說,張建民在漸漸實踐著自己的工業設計理念。2009年,作為園區首批入駐企業,張建民的“基石”順利扎根北。在這里他似乎要重新擁抱自己最初的夢想,也許只有在順德這樣家電產業發達,傳統制造業對設計業擁有直接和強烈內在需求的地方,工業設計才有自己的位置和屬于自己的空間,張建民才能真正找準已經有些偏離的設計坐標。中國工業設計的春天真的在金融寒冬之后悄然而至了?
與張建民一樣“科班出身”,但卻以一種曲線救國方式重返工業設計行業的經歷不同,由于當年美的等家電企業較早設立了工業設計部門,成就了諸如老柏強(湖南大學工業設計專業畢業)、陳剛昭(無錫輕工學院工業設計專業畢業)等專業對口的幸運者,同時在工業設計領域也不乏美術、平面設計等相近專業從業者的加入。但綜觀整個中國工業設計行業的發展歷程,在一定意義上與張建民的成長歷程存在某種相似性,其主要表現在:首先,由于種種原因,從一開始,中國工業設計并沒有以一個相對獨立的形式存在發展,而是附著在家電、輕工等制造業母體上;其次,由于工業設計涉及產品結構、外觀、材料等方面的綜合知識,其本身就表現出一定的“跨界性”;再次,傳統制造業的提檔升級為工業設計的獨立發展和其更大作用的發揮創造了難得機遇。
張彪的選擇
作為香港業內比較有名的工業設計師,張彪在手表、家電、運動器材等多個領域都有非常成功的作品問世。據張彪介紹,大概2年多以前,大陸的多個創意產業園區都曾經到香港進行招商引資。可是工業設計需要一個成長的環境。他經過多方比選,也經過了等待和挫折,最終于2010年走進了北的廣東工業設計城。除了順德周邊大量制造業的吸引,順德的區位、語言、飲食等因素也對這位香港設計師和他的機構具有較強的吸引力,但是最重要的還是這里的政府與運營商給予他的信任與支持。
張彪認為,廣東工業設計城在引進工業設計企業、促進工業設計發展方面較香港有一定的優勢。香港在產業發展方面一般不會針對某一產業或行業采取特殊的支持政策,因此,許多新興產業在香港缺少必要的發展氛圍。在張彪看來,從未來的發展趨勢看,雖然眼下大陸與香港的工業設計還有一定差距,但諸如廣東工業設計城這類創業產業園區的紛紛出現,可能極大地加快大陸工業設計的發展速度。園區(政府、運營商)能夠為入駐工業設計企業解決一系列問題,使其能夠更加專注于設計業務。園區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設計企業之間的交流和行業資訊的更新。
在設計公司的人才引進方面,張彪傾向于使用本地人,因為在他看來,本地人流動性小,對本土有較強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紅點”來了
作為世界工廠,中國的產品行銷全世界,但長期的外向型訂單貿易和OEM生產方式可能使我們普遍認為,中國本土的工業設計缺乏成長的環境和條件。其實并非如此,外部激烈的市場競爭也給本土工業設計發展提供了一定的可能。以小家電行業為例,目前國外市場上銷售的很多產品都是由珠三角或長三角的制造企業代工的,某些產品的設計甚至也來自本土設計師,只是國外消費者對于本國品牌的忠誠度使得他們幾乎無一例外地只會選擇“本國”產品。而外銷產品在國內市場又難覓其蹤跡,使得長久以來本土工業設計師和他們的產品都遠離公眾的視線。其實,改革開放三十年來,工業設計一直裹挾在大規模制造業的喧囂中悄無聲息地孕育和發展著,以至于順德工業設計園剛剛為其開啟了一扇窗,我們就能夠感到那種迎面而來的聲勢和力量。工業設計在北突飛猛進式的發展讓當初順德工業設計園的主要推動者和所有參與者都感到興奮不已,頗有幾分出乎意料的喜悅,北似乎找到了轉型提升的鑰匙和通往另一片天地的路徑。
在中國的工業產品大舉進入國外市場的同時,遠在歐洲大陸的德國紅點——國際工業設計界的翹楚——也已經洞察到隱藏在中國龐大制造業背后的那股或明或暗的力量。剛剛裝修的辦公室還沒有配齊家具,定制的紅點LOGO剛剛送來,彭譯賢女士正在仔細地查驗。雖然她的新名片還沒有印出來,但她現在及接下來的身份已經確定——德國紅點中國辦事處的負責人,而這個辦事處就設在廣東工業設計城。作為國際工業設計行業的“奧斯卡”,紅點對于設計行業從業者及他們的設計產品而言,其作用和意義不言自明。除了德國本土以外,紅點只在新加坡設立了辦事機構,這次紅點將探路的目光鎖定在順德北。據彭譯賢介紹,德國紅點希望到中國大陸落地發展,他們目前正在著手推動紅點設計雜志中文版在大陸的發行工作,如果推動順利,他們將以此為契機,在國內開展一系列與工業設計相關的業務。
喜多俊之亮相北
就在紅點搶灘北后一個月,2010年7月19日,日本國寶級設計大師喜多俊之來到北,與廣東工業設計城簽訂了項目合作戰略框架協議。根據協議,喜多俊之將正式進駐廣東工業設計城,在北設立他在華的首個工業設計機構。
喜多俊之先生是一位在環境、空間、工業設計領域國際舞臺上表現活躍的工業設計師,在日本被譽為“國寶”級的設計大師。他的作品被紐約近代美術館和一些國家的主要博物館選定為永久收藏品,受到很高的評價。喜多先生一直致力于將瀕臨失傳的傳統技術和材料運用于現代設計和資源的再利用之中。喜多俊之來到北,在華設立工業設計機構,將成為順德接軌國際設計渠道,深入開展中日設計領域人才培訓及引進的重要平臺。喜多俊之先生在廣東工業設計城注冊成立中國喜多俊之設計機構(公司),負責其在廣東工業設計城以及中國地區的業務拓展。
當談及為何選擇到廣東工業設計城發展的時候,喜多俊之認為,“工業設計不分國界,資源對于設計的發展十分重要,廣東是著名的制造業基地,工業設計的發展也相當迅速,自己選擇北極具起點意義”。他表示,在今后的工作開展中,他會充分利用自己四十多年的工業設計經驗,盡力幫助當地的中小企業走向國際化和品牌化。 喜多先生也十分看好廣東工業設計城的未來發展,表示這是培養青年設計人才的重要地方,希望自己的設計企業能夠起到促進中日友好的橋梁作用。
“各種國際設計資源的聚集,將對廣東工業設計城的發展及地方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廣東省經信委技改處副處長陳文泉對喜多俊之的進駐給予高度評價。喜多俊之的到來無疑給廣東工業設計城注入了新的活力,對于推動本地及整個珠三角工業設計的產業化和國際化都具有非常深遠的意義。這使得廣東工業設計城從一開始起步就瞄準和對接國際一流設計資源,不僅對國內工業設計水平的迅速提升具有巨大的促進作用,而且也間接提升了中國制造業產品的競爭力和附加值,對產業轉型升級具有更為基礎性的作用。
就這樣,德國紅點獎主席彼得扎克、德國著名設計大師克萊尼、日本設計大師喜多俊之、中國香港工業設計大師李德志、中國工業設計界的怪才石振宇,這些當今工業設計界的大人物都紛至沓來。四大美院(清華美院、中央美院、中國美院、廣州美院)聯合在此設立學研中心;北京電影學院已與廣東工業設計城簽約共建動漫學院;清華大學也將到此創辦工業設計研究生院。此外,另一位重量級的人物也加入了北正在探索的事業,新加坡規劃大師、曾主持深圳華僑城總體規劃的孟大強先生已接受北鎮的邀請,將對北舊城改造和現有交通安排做系統規劃設計。所有來到北的人,共同的感受是,在這里找到了知音。鎮委書記徐國元,這位北和順德的代表,以他敏捷的眼光和細致入微的感觸,將一個一個高手的心留在了北。他半開玩笑地說,“該來的都會來,當然我們還不知道下一個來的大師是誰?”話音未落,國家統計局局長馬建堂、國土資源部總規劃師胡存智先后到廣東工業設計城調研考察,對北正在從事的探索給予了高度關注。這種風云際會對小城北的影響是遠非GDP增加所能換來的。
“風云際會”的現象說明:一件事情能否成功,要看是不是有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一起來,而且是出于理想、出于信念。當一場風云際會的大戲上演的時候,這件事情就勝利在望了。廣東工業設計城的出現為北吸引來眾多的專家、學者和國內外著名設計精英。在審視對城市發展具有深遠意義的要素時,衡量的尺度和標準有時不能完全按照衡量工業化的指標來認識和理解,“看不見、摸不著”的價值有可能是更大的價值。工業設計在短期內并不能給北貢獻太多的GDP,但設計意識對北經濟社會生活各個領域的滲透,對人們思想意識和行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更為重要的是通過工業設計,北與廣東以外的中國乃至全世界建立起更加緊密的聯系。
國家科技部高新技術發展及產業化司戴國強副司長認為,“工業設計不僅僅是提升我們制造業的手段之一,它也要支撐我們整個經濟的發展。在整個制造業發展過程中,品牌、管理、市場營運、甚至物流,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其中工業設計的作用更為重要,工業設計是制造業的靈魂,沒有這個靈魂,我們的制造業只能茍延殘喘。我們可以通過投資去維持今天的發展速度,但是不可能持續發展下去”。有數據顯示:產品設計周期是7—8年,而我們一個產品的生命周期是3年到3年半,也就是說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去設計一個產品出來,但是很快就被新的產品所代替。這個時候我們怎么辦,一定要提高我們的設計能力,趕上產品生命周期的變化速度。我們需要通過標準化、結構化的設計適應整個發展進程。中國的可持續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都離不開“工業設計”的意識。
盡管政府已經為發展工業設計、為自主創新提供了一個優質的平臺,但在今天市場化的環境下,自主創新在一定程度上也必須按照市場化的規則和方式推進。如果缺少巨大的市場需求,創新的動力從何而來?政府和企業在基本目標和運作邏輯上有時會出現一定偏差,回顧改革開放以來的三十多年,真正自主創新的核心和關鍵技術,反而要通過國家行政主導的方式進行研究和開發,民間市場化的研發往往是針對具體的產品和需求進行的。順德工業設計園的出現實際上是在順德原來的產業鏈條中抽離出了一部分核心環節將其獨立成一個行業。那么這個行業與原有產業、以及原有產業中的企業的關系如何協調就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畢竟在市場競爭環境下,工業設計環節對產品而言至關重要,也是企業競爭力的體現,在國內知識產權還沒有形成廣泛社會共識的時候,工業設計外部化對企業而言是存在巨大風險的。可能這樣的問題在目前的廣東工業設計城還不明顯,畢竟運營商是從外地引來的,與之共同入住的設計企業也來自外地,這樣的組合顯然沒有對北原有隱沒在制造業領域的設計存量形成太大的影響。順德工業設計園更像一個嵌入本地龐大工業制造體中的器官,與周邊組織的有機聯系還沒有真正建立起來,畢竟對于這樣一個新生的事物,接受總需要一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