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哀傷的話題。在本該頤養天年、含飴弄孫的年齡,大批高齡農民工卻不得不遠離家鄉,來到工廠甚至建筑工地,從事最苦最累的重體力活。他們不得不選擇肉類來補充體力,以便更好地掙錢,而對于他們來說,養老保障幾乎為零。
更讓人哀傷的是,高齡農民工又是個極易被人遺忘的群體。與普通城鄉老人相比,他們的數量沒有那么可觀;比起新生代農民工,他們身上又缺少話題性。若非媒體的報道,這些花甲老人可能還會繼續被有意無意地忽略。根據國家統計局最新數據顯示,2013年我國50歲以上農民工所占比重為15.2%,數量超過4000萬人。他們年輕時由于沒有學歷、手藝或更好的謀生手段,到了年老還得繼續賣苦力為生……
高齡農民工為城市的發展做出了許多貢獻,他們也被虧欠很多。盡管一直在建設城市,雙重身份卻使他們無法融入所勞作的社會,外在形象經常受人歧視,權益受損時也難以維權。隨著城市的樓房越蓋越高,他們的年紀也越來越大。為了繼續掙錢養家,不得不采取身份證造假或到理發店染發的手段,以躲避勞動監察,這或許會使執法陷入兩難,更多的則是反映了高齡農民工的無奈。若非貧困缺錢,誰愿意“老而不休”,出來干重體力活?
每一個高齡農民工背后,很可能站著一個并不寬裕甚至很貧困的家庭。更為可怕的是,這種貧困的身份可能會代際傳遞。江蘇省社會科學院的一項研究顯示,直到2008年,我國農村相對貧困代際傳遞比重仍高達40.31%,且絕大多數父輩貧困的子女,在脫離貧困后都分布在距離相對貧困線較近的位置。貧困代際傳遞比貧困本身更可怕,畢竟暫時的貧困只是物質匱乏,但當貧困以及導致貧困的相關不利因素成為一代又一代的常態,這部分群體將失去上升的精神希望,社會不公將更為嚴峻。
較之其他群體,這些勞苦一生、疾患一身且負擔嚴重的高齡農民工的養老保障需求將更為緊迫,也更為現實。盡管可能尚無法全面保障養老,但率先從這部分群體開始,提供一種底線保障,是當下亟須的制度設計。
不怕今天貧,就怕永遠貧;不怕一代窮,就怕代代窮。要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必須抓住教育和就業這兩個關鍵,讓“農二代”“貧二代”擁有平等的上學和就業機會。這需要各級政府拿出責任心,不僅要“真金白銀”也需要公平正義,為“平等的起點”創造條件,一方面切實加大對教育的投入,尤其是對農村經濟落后地區的傾斜;另一方面,在就業中根治各種有損公平的現象。這都不是小事,也不是容易的事。
回到高齡農民工身上,現有法律規定60歲以上工人不再享受工人待遇,超齡農民工的工傷認定也并未在各地形成共識?;诟啐g農民工“養家糊口”的需要,以及“農民工荒”的現實,繼續執行這個“一刀切”的政策恐怕有些過時。目前更應考慮的是,如何讓他們體面地勞動、幸福地生活,這既是現實的需要,也將是我們社會底線中極為重要的一環。
這是個健忘的時代,但我們希望對高齡農民工的關注和照顧,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停滯。畢竟他們已經上了年紀,留給政府和社會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