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那個小山村,五六十家人,在這十年來,有七八個姑娘出門,從來沒給家里來過信,也無從知道她們去了哪里。她們消失了,就像我們常說的:人間蒸發。”這段文字,是陜西作家丁小村寫下的,他寫這篇文章的“背景”,是因為在剛剛過去的8月中,好幾位姑娘遭遇了暫時或永久的“人間蒸發”,聯系此前的聽聞,便有了這篇讓人“心有戚戚”的文章。
丁小村的這篇題為《家鄉的小姑娘》的文章,傳播并不是很廣泛,但是,幾乎每一個看到它的人,心情都免不了灰暗,為最近那些遭遇不幸的姑娘,為那些走出小村在城市中打拼的姑娘,為那些“人間蒸發”的姑娘……自從重慶女孩高渝“搭錯車被害”的事情傳出后,再遇到類似的事情,我身邊的人們,都習慣性地用“失聯”這個詞來概括形容。顯然,相較于“人間蒸發”,“失聯”這個詞要溫柔敦厚一些。
在和朋友聊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問:最近這些“失聯”的女孩,是不是基本都是“小鎮姑娘”或“小村姑娘”?朋友說,好像不是的,但這些人是多數。問這個問題,不是我天然地鄙薄小鎮及小村姑娘,也不是說這些小地方來的姑娘,由于生活閱歷及經驗的相對不足,就該遇上這樣的糟糕事情,我僅僅是想提醒大家思考一下,在城鄉的物質差距逐漸縮小的當下,有沒有被我們有意無意忽略的東西。比如,小村姑娘與城市究竟隔膜到什么地步?在丑惡的人性面前,什么才是她們對抗的底氣?
那些“人間蒸發”的姑娘,我們無從得知她們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是,從最樸素的認知來看,她們的“人間蒸發”,肯定有主動、有被動,甚至不排除她們中的一些人,遭遇了悲慘的事情,最后只能“獨留青冢向黃昏”。在一些人看來,包括高渝在內的一些被歹人所害的姑娘,自己也是有過錯的,因為,20歲左右的年紀,已經是成年人了,應該有最起碼的自我保護能力。從道理上講,確實如此,可是,這個道理,難以讓人接受。就好比,許多人都喜歡一臉哀怨、愛使小性子的林黛玉,可真正到了娶老婆的時候,卻幾乎沒有人不愿意將“人情練達”的薛寶釵娶回家,世界就是如此分裂與搞笑。
我只想說一個道理,即,單純不是過錯,簡單不是罪過,我們這個社會,理應給單純的人,安全且美好的生活體驗,而不應該讓她們被動地把自己裝到套子里。最起碼,能夠給這個群體,在剛開始走出自己的小圈子之時,一個相對安全、相對可信任的氛圍與空間。
以前,說到城鄉差距的時候,破爛的衣服、城市里手足無措的表情,都能讓人清晰地明白,城里人和鄉下人有差距、有距離。今天,如果再用這些的眼光來看城鄉鴻溝,基本看不到什么了。城里有的,鄉村可能一樣也不缺;可是,差距永遠都不只體現在吃穿用上,心靈的差距恰恰最為遙遠,正如那句話,“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卻不認識你。”每一個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或許都該問問自己,對那些包括“小村姑娘”在內的鄉下人,我們的心靈,和他們究竟有多遙遠?我們是否真正對他們一視同仁?
多年前,“我奮斗了十八年,就是為了和你一起喝咖啡”的故事,廣為流傳。有些人從中讀出了農家子弟奮斗的艱辛,有些人讀出了無奈乃至悲愴,可是,這句格言一般的故事,背后潛藏的奮斗細節,城鄉兩個群體的碰撞,以及化解風險與矛盾的故事,卻全被掩蓋了起來,我們難以知曉,農家子弟遭遇了什么,栽了多少跟頭……
對每個城里人來說,呼喚制度的一視同仁,非常輕松;自己堅持不作惡,大多數人也能做到,可是,不是每個人都能讓自己的心靈,每時每刻都能保持一種柔軟的姿態。然而,小鎮及小村的人,無論在哪里都能遇到一幅慈悲的面孔,卻不是那么容易了。慈悲與善良,常常能夠溫暖很多冰冷的心靈,同時這種溫暖,也能滋潤每一個陌生人的心田。
一個人,無論他來自城市或農村,無論他富貴或貧窮,如果他(她)能時刻被善與愛包裹,如果從來不會有人嫌棄他們的過往與生活背景,我相信,他及她被動或主動”人間蒸發“的概率,都會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