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全國頻繁發生的城管與攤販的惡性事件,將“城管”這一群體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諸多非議讓“城管”一詞成為負面形象的代言人。事實上,“城管”的社會形象與城市管理者對社會的付出是極不相符的。有人說,中國的城管,是世界上最難干的職業,但他們的辛酸卻不被認可和理解。
正如城市化委員會專家所言:“城管”是城市化進程中無奈的犧牲品,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國法制不完善和體系不健全的替罪羊。因為城市管理是一個大的課題,廣義上的城管其實是城市管理的重要力量。
在我國城市化進程日益加快的背景下,城市的建設速度和步伐加快、人口的流動性加大,城市管理顯得越來越重要,也增加了城市社會治理的難度。為此,重新審視城市管理工作,厘清城市各系統的運行職能,理性看待現階段城市管理者執法面臨的尷尬,積極探尋如何走出城管執法困境的思路,消除人們的誤解和偏見,才能讓我們的城市化進程變得更和諧。
是非1:城管有存在的必要嗎?
近兩月“城管”事件——
5月31日,延安城管暴力踩踏商戶頭部引起公憤;
6月16日,武漢城管白天執法夜間擺攤的“無間道”事件讓公眾哭笑不得;
7月17日,湖南臨武縣瓜農鄧正加在與當地城管的肢體沖突中死亡;
7月中旬,在北京什剎海景區,城管人員與帶女兒“體驗生活”的擺攤者田先生發生肢體沖突……
自1997年在全國開展相對集中行政處罰權和城市管理領域綜合執法實踐的十多年運行時間里,從“亂罰款”的代名詞,到“暴力執法”的標簽,城管一直未能從尷尬、負面的形象中走出來,甚至走進了死胡同。于是,出現了廢除城管的聲音。
盡管在人們印象中,城管最常見的工作是清理沿街的小商小販,但事實上,人們生活中的很多方面,都是靠城管在維護。
“城管是個筐,什么都往里裝?!睋鞘谢瘑T會專家委員、住房和城鄉建設部政策研究中心處長翟寶輝介紹,城管隊伍的前身城建監察負責七八個方面的工作,但是隨著城市的發展,城市規模的擴大,地方政府在相對集中行政處罰權之后逐步把一些新職能劃歸城管,可以用7+X來表述。7在各個城市基本相同:市容環境衛生、城市規劃的違法違章建設、市容管理中不符合城市容貌標準的建筑物、工商無照商販、城市綠化、道路交通中侵占道路、環境保護。而X是各地 根據實際情況確定的項目,且在不斷增加。以北京為例,城管執法部門集中行使著300多項行政處罰事項。
試想一下,如果沒有城管,城市會怎么樣?有城市管理研究方面的專家說:“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城市市長敢做這個嘗試。只要城管放假一周,徹底放開,許多城市地段都將陷入車難行、人難走、睡難眠、垃圾遍地、污水橫流的癱瘓、半癱瘓‘梗阻’狀態,大多數市民都將無法正常工作生活?!?br /> 的確,大多數市民還是希望城管執法部門抓好執法,保障好城市秩序和市容環境。城管工作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從城管發揮的作用看,城管是政府服務群眾最為前沿的部門,也是任務最為繁雜的部門。城管還是一支“隨叫隨到”的“百搭軍”,大小各類綜合治理,城管必不可缺。
雖然曾經有過城管存與廢的爭議,但是面對紛繁復雜的城市管理形勢,不分析問題,簡單地談存與廢,無疑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城鎮化是未來發展方向,各種問題將集中在城市,城市管理的事情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要。城管職能不僅不能弱化消失,反而應進一步強化。城市化委員會常務副主任、住房和城鄉建設部科學技術委員會常務副主任李秉仁在中國(濟南)城市管理高峰論壇指出,一個城市能否成為人們滿意的城市、向往的城市、贊美的城市、經得起歷史檢驗的城市,需要政府以城市這個開放的、復雜的、龐大的系統為對象,運用決策、計劃、組織、指揮等一系列機制,采用法律、經濟、行政、技術等手段,通過政府、市場與社會的互動,圍繞城市運行和發展進行的決策引導、規范協調、服務和經營。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城市管理,在一定意義上,城市管理是城市存在和發展的必要條件,是建構和諧社會、建設宜居城市的重要手段和工具。
是非2:城管是壞蛋嗎?
要過年了,城管要招聘一批城管人員上街值勤巡邏遂舉行招聘面試會。
考官:什么學歷? 考生:小學沒畢業。
考官:打過架嗎? 考生:家常便飯。
考官:有案底嗎? 考生:剛剛出來。
考官:體能好嗎? 考生:還可以,一腳可以踢翻小販的小三輪車。
考官:敢拿人家的東西嗎? 考生:這是我的強項,就像拿自己的東西一樣。
考官:老頭敢打么? 考生:小菜,俺爹就是讓俺打殘的。
考官:好的,你考試通過了,我們城管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才!
考官:再問一句 出事了怎么辦?
考生:就說是臨時工。
考官:今晚上班!
城管從“出生”那一天起就和負面形象結下了不解之緣,打人、掀攤被認為是他們的家常便飯,地痞、流氓等這些不甚光彩的名聲,很難讓人產生好感。
特別有意思的一個現象是,一旦出現城管與小販發生沖突,輿論和公眾幾乎一邊倒——同情商販、譴責城管。即便沖突的結果是城管被刺身亡,似乎也不能換取民眾對城管看法的改變。
在這樣的現實面前,基層城管工作人員開始喊冤:“其實城管也是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鬧事。盡管有個別極端事情出現,但不能代表城管的整體形象?!?br />城管負面形象的形成,和部分人員在執法中的行為失當有很大關系。有不少人從城市“大管家”自身找原因,認為其先天畸形。從成立之初,城管工作似乎就面臨諸多尷尬。首先就是身份尷尬,與公安、教育等部門中央有“部”、省里有“廳”、市里有“局”的行政結構不同,城管局直屬市政府,沒有垂直管理機構,這樣很難形成全國統一的業務指導。另一個尷尬是執法依據。
武漢市城管局副局長朱建華將城管人形象容易被妖魔化的原因歸結為“城管人是五個沒有”。即沒有全國統一的管理法規、沒有一個自上而下的管理部門、沒有統一的管理模式、沒有統一的管理標準、沒有統一的管理隊伍”。他說:“你想,這樣一個亂七八糟的身份,執法起來就理不直氣不壯,容易被人質疑?!彼诖鐣鹘鐡Q位思考,在監督城管人的同時,也包容一下城管人。
有專家從城管工作的特殊性分析,他們每天都在最公開的社會環境下活動,每天都在和市民接觸。城市化進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太多,而面對一些不違法只違規的人群,管理方法很難適度把握,有關城管的負面報道自然就會比其他管理部門的多。
城管執法工作不被理解和認同的根源是對同一事物的觀察,立足點不同,由此得到的結論自然迥異。而城管的付出與形象極不相符。城市管理任務日趨繁重,城管要負責對轄區內的路面巡查、糾處違章、案件查辦以及開展綜合整治等工作,城管人員節假日照常輪班,平時也很難保證有雙休日,每位城管人員平均每年加班天數達40多天。
城市化委員會專家委員、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處長翟寶輝在接受采訪時一再為城管正名,他認為在某種意義上城管其實是無名英雄。不過,他說“此城管非彼 城管”,因為他所指的城管并非人們狹義上理解的追趕攤販的城管?!皩嶋H上,廣義上的城市管理人員在城市道路交通運輸、城市供水排水污水處理、城市垃圾收運處置、城市能源熱力供應、城市郵電通信和城市園林綠化等六大支撐系統方面發揮著基礎性的功能作用?!?/p>
是非3:城管就是低素質嗎?
前不久,一清華學子應聘城管的消息,曾被當作新聞來炒作。當城管招收高學歷隊員時,人們會說這是大材小用。然而,每當城管執法出事時,人們本能地將其歸咎于城管人員學歷低、素質低、品質的良莠不齊。這就是城管的尷尬!
同時,還有一件值得關注的是:城管出事,大多是“臨時工”惹事。有數據表明,有的地方執法局單位三分之二的人是臨時工。
是非4:城管與攤販是天敵嗎?
在一些城市人氣很旺的地段,總能看到有攤販集中占道經營。只要遠遠看到有城管車或城管執法人員要來,這些攤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東西收起,作鳥獸狀一哄而散。見城管離開,攤販們馬上聚回,重新開張,就像在玩“貓捉老鼠、老鼠躲貓”的游戲。知情者透露,有專人為攤販望風,打探執法人員行蹤動態。
城管與攤販之間的關系為什么變得如此緊張?中國工程院院士、城市化委員會榮譽顧問、原中國規劃設計研究院院長鄒德慈說:“城管和攤販是一對很具體的矛盾。攤販是城市的非正規經濟,不僅在中國存在,在國外特別是發展中國家也不可避免。”他在分析二者的矛盾時說,攤販沒有固定的建筑場所銷售東西,只能占據城市零碎的空間、甚至占用人行道、廣場的空間,而城管要維持城市的空間秩序,這是非常重要的。所以通常會產生矛盾,這樣的案例常有發生,當矛盾尖銳時就會發生沖突,甚至出人命。城管的另一個重要任務是監管現在很多城市存在的違法建筑。
鄒院士認為,在我國城鎮化快速推進的背景下,應該改變城市發展理念,給更多底層民眾提供一定的生存空間,畢竟,攤販的行為是為了在城市生活中謀取基本的生存,其經營活動也與老百姓的生活密切相關。從規劃的角度來講,城市規劃應該給攤販這一非正規的經濟活動留有一些空間和余地。
不過,鄒院士也指出,這些問題不是城市規劃都能解決的,因為城市規劃只是解決城市土地利用與空間布局問題。另外,實際執行難度也很大,因為很多時候城市沒有預留空間了,這就需要靠具體的管理加以適當解決。
城市化委員會專家委員、國家發改委城市和小城鎮中心研究員袁崇法說:“有占道經營的現象還是因為便民市場不夠多,不能滿足市民的生活需要。某些城市的領導者為了城市形象和面子,恨不得將整個城市變成只剩高樓和廣場,絲毫不考慮小販的生存問題,也不理會市民的生活需求。”
武漢城管在“客串”小販后撰寫《關于“練攤體驗”活動的初步收獲和改進管理的建議》中坦承:“我們應該和所能做的就是在現有市場配套不健全的大環境下,為我們的服務對象想細一點、做多一點,盡量化解矛盾,根據夜市占道經營的特點分類管理,達到既讓弱勢群體有‘活路’,而我們的工作又有‘出路’的目的?!?br /> 鄒德慈指出,攤販與城管之間不是注定就是冤家,二者之間的對立問題是可以解決好的。對于攤販的行為,城市管理人員不應該粗暴地處理,而應采取適當的方法,比較友好的態度,尤其要依法進行管理,讓攤販和城管能和諧共存。
目前,各地也有相關舉措,比如,濟南城管根據老百姓需求,制定了“西瓜地圖”,提供給攤販;有的地方開通城管服務熱線接受城管各類問題投訴、建議,幫助下崗職工解決再就業難題等,已遠遠超出了城市管理本身的工作范圍。其實,這些不錯的舉動正帶領城管執法走出怪圈。
這些現象也表明,城管與小販之間并沒有解不開的“死結”,通過服務引導,城管為攤販提供生存空間,攤販的行為完全可以更有序。這有利于化解攤販與城 管之間長時間積累的怨氣,讓攤販口服心服,同時城市管理能衍生出一個產業鏈,產生經濟效益。
翟寶輝表示,城市管理涉及的面太廣,發動志愿者參與是值得提倡的做法?!皠訂T生活在城市當中的普通市民參與其中,這些市民對應該管理什么最為清楚?!痹趯σ恍┏鞘泄芾眢w制進行調研后,翟寶輝認為成立城市綜合管理委員會的做法是值得推廣的。他說:“在明確城市綜合管理是依法維護城市基礎功能、管理公共空間,保障城市運行和促進市民和諧相處的行政行為基礎上,設置綜合管理委員將會是一個很好的探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