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武定門封閉修繕至今未完工,我們的房屋漏風漏雨又不許翻建,睡在危房中整天提心吊膽。”近日,家住儋州市中和鎮國家文物保護單位武定門附近村民陳女士向南海網記者反映,由于她家房子在文物保護范圍內不得修繕,而房子日漸破舊又搬遷無期,希望政府能讓她們翻建新房。對此,儋州市中和鎮政府副書記王廣干表示,如今武定門修繕工作仍在進行,由于儋州市政府給予的征遷條件,無法得到附近村民的認同,此事仍在協商中(12月24日《南海網》)。
“相關”部門單單拎出文物保護法中個別條款,來作為即便村民房屋已漏風漏雨成危房,嚴重危及村民健康安全和日常生活,也不準修繕翻建的依據,這顯然是對相關法律整體原則和初衷的曲解,更與文物保護和民生福祉相融無礙、相互促進的關系格局背道而馳,明顯是在給這部法律和文物保護行動本身“招黑”。是以基層微觀治理的分散、懈怠和敷衍,來讓國家有關文物保護的法律規則和制度設計“背鍋”。
給本來覺悟不低,支持國家保護文物的基層百姓也造成誤解,總以為是某些法律制度本身太缺乏人情味,其實是地方各級治理機構之間對文物保護和民生保障之間,根本沒有形成足夠到位的科學認知和協調一致的行動步驟,本來在沒有更大規模、更大動靜地建設性保護方案的情況下,修繕武定門和保障原住民充分行使自由物權是完全可以相行不悖,即便前者因為各種原因慢慢吞吞,但老百姓自住的房子改修還得修,危房“不讓修”、搬遷說不準的回應太生硬了。
此事件中,相關責任部門各自選擇最省勁、最被動的解釋方式和執行方案,來應付事態。一方面文物修繕進度嚴重遲緩、文物本體的受損速度并未減緩,形同二次破壞,另一方面是與文物伴生幾十年、好幾代的“原住民”們危房不能修、搬遷無著落、怨念叢生,制造民生困厄。此種狀況,從縣級文管部門到鎮政府和國土部門,都難辭其咎。假使有一家單位能切實認清自身角色,卡位履職、靠前盡責,事情都不會被撂荒到如此尷尬地步。文物部門主持的修繕工作何以長期停滯、保護范圍內相關村民的生活出路和利益訴求如何保障,從鎮政府到多個管理部門,似乎除了“依法”拒絕群眾申請,不斷向上面打報告“要政策”,以及遇到質疑就大倒苦水,自己這衙門有多小、事情有多復雜、牽涉部門有多多,毫無主動擔當作為、解除群眾住居安全焦慮的半步行動,毫無對文物價值和民生疾苦的情感投入,這難道不是典型的“打不死”的官僚作風嗎?
對于武定門的保護,修繕進度當然要盡快按科學性恢復。但是否要將保護費內上百戶村民遷出,卻需慎重考量。近年來,一些城市為了搞旅游開發,帶著文物保護的旗號,大規模地啟動了文物修繕和保護區打造行動,用簡單“粗暴”地套路作業,把一些與文物本體相伴數代的原住民易地搬遷安置,原有居住空間被打造成旅游區或遺址公園,這種做法可能會收到一時的景點打造和文物保護“有成就”的眼前效益,但割裂了與原住民之間土生土長的人文和情感聯絡,讓原住民數代人的生活記憶被徹底“打破”、擾亂和長埋地下,然后呈現出來的歷史文化和相關場景完全是掐頭去尾、毫無生命靈性和生活質感的某一段歷史遺跡。
比如大明宮國家遺址公園,所集中呈現的無非是唐代某一段時間區間內的被裝入玻璃盒子里的干癟而殘缺的過往,至于更加鮮活而延續的相關區域內幾百年、上千年的地方人文、民間記憶、世俗生態都被掩蔽、搬遷、犧牲掉了,這種搶救幾十年、犧牲幾百年,為了幾片殘磚斷瓦、傷了千萬老實群眾的所謂文保行動、真的能夠經得起歷史的檢驗嗎?況且,當地很多老百姓是有土地有牛羊有扎根農村的強烈愿望,不愿異地遷居,當中未必沒有與千年武定門長期相伴所產生的濃烈情感,相關部門“盡快解決”的方案中,自當就地妥善改良村民居住和生活條件,讓他們的生活質量改善和文物本體生存境遇提升同步推進,讓生生于斯的村民們講述武定門的生動故事,不是比某些干部專家紙上談史更“好看”更有味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