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影子銀行”潛在的問題和風險,我們不能談“影”色變,也不能聽之任之,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影子”盡快走出灰色地帶,在陽光下運行!
“影子銀行”的概念最早由美國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董事保羅·麥考利(Paul McCulley)2007 年在美聯儲年度會議上提出,定義為“與傳統、正規、接受中央銀行監管的商業銀行系統相對應的金融機構”。英格蘭銀行副總裁保羅·塔克(Paul Tucker)認為,影子銀行是指向企業、居民和其他金融機構提供流動性、期限配合和提高杠桿率等服務,從而在不同程度上替代商業銀行核心功能的那些工具、結構、企業或市場。“影子銀行”被認為是2008 年國際金融危機的罪魁禍首,危機后成為全球金融監管的重點。
曾在全球知名的瑞士銀行工作11 年、四度被評為“最佳中國分析師”、2012 年中國“小額信貸年度人物”、美國堪培拉大學金融學教授、現任慢牛投資公司董事長的張化橋先生,在其新著《影子銀行內幕:下一個次貸危機的源頭?》中認為:“中國的影子銀行大體可以分為三大類。第一類是銀行,它們提供多樣化的理財產品,包括表內和表外的產品。第二類是非銀行金融機構,包括小額信貸公司、擔保公司、信托公司、財務公司和租賃公司。第三類是民間借貸,它們主要為中小企業和弱勢消費者提供金融服務。”他還在書中直言,中國金融體系面對流動性過剩、信貸過度擴張、熱錢涌入等困擾,一步步走向危險的境地,其中神秘的“影子銀行”就是幕后黑手之一,而全球新一浪的金融海嘯,源頭極有可能來自中國的“影子銀行”!
中國影子銀行的規模有多大?中金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彭文生估算的規模約有27 萬億;摩根大通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朱海斌估算的規模約有36 萬億,占GDP 的70% 左右。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法律與金融監管研究基地2010 年10月8 日發布的《中國金融監管報告2013》顯示,即使采用最窄口徑,2012 年底中國影子銀行體系也規模巨大,達到14.6萬億元(基于官方數據)或20.5萬億元(基于市場數據)。前者占GDP 的29% 與銀行業總資產的11%,后者占GDP的40% 與銀行業總資產的16%。自2009 年下半年以來,民間借貸危機事件頻發,“影子銀行”的風險開始暴露并引起關注,時任銀監會主席尚福林表示:“影子銀行”產品規模增長,是當前金融風險的一個重要隱憂。
在書中,張化橋分析了中美“影子銀行”的區別。在美國,“影子銀行”的誕生是由于金融工程的發展,其主要組成部分是金融衍生品;而在中國,“影子銀行”則與金融工程關系不大,主要是因為金融抑制的產物。中美“影子銀行”的相似處是都具有證券化形式,不同處在于,美國的“影子銀行”可以將信貸通過證券化進行市場流通,而中國的“影子銀行”缺乏流動性,只能形成信托產品、理財產品,更多表現出隱性的借貸關系。因此,雖然美國“影子銀行”成了金融危機的導火索,但因為信息披露透明,較容易納入有力的監管之中,2008 年金融危機之后也確實如此。但中國不同,不同形式的“影子銀行”受到不同部門的監管,因行業缺乏標準而監管力度也不均勻,有的甚至游離于監管之外,更糟糕的是,中國的“影子銀行”往往是陰暗的,灰色的,所以信息披露非常不完全。監管跟不上“影子銀行”規模擴張的速度,“影子銀行”的體量越大,社會融資體系的系統性風險也就會越大。
當前,中國“影子銀行”的風險是顯而易見的。就銀行的理財產品來說,由于多是采取的“資金池”運作模式,到期兌付必須依靠滾動發行新產品來“借新還舊”,容易導致流動性風險和違約風險;在宣傳時可以對風險提示輕描淡寫,加上很多理財產品由銀行和信托公司、證券公司等合作發行和運作,一旦某一個鏈條出了問題,就可能危及正規銀行體系并造成各金融子行業間風險交叉與傳遞,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而中國的信托行業,往往不顧相關法律條文風險“買者自負”的規定,甘愿為信托項目兜底,形成“剛性兌付”的“潛規則”,這就容易造成產品風險與收益錯位,短期面臨較大兌付壓力。至于民間借貸,已經從浙粵閩等東部沿海地區蔓延到全國各地,放貸的機構也已從普通家庭和私營企業主擴展到了小貸公司、公司企業、擔保公司、典當行等非正規金融機構,借貸資金也已由以前的閑置資金到了包括銀行貸款甚至是傳銷式募集,使得本輪民間借貸狂潮累積的風險較以往更為嚴重。
當然,我們應該更加關注張化橋自曝的“內幕”。比如,一個鄧姓商人想靠借貸發財,他的長處是:“和領導們相處、喝酒、打高爾夫球,并向其提供賄賂”,便雇傭了一個省級官員的漂亮女兒當自己的助理,主要通過短期帶息的有價證券大量收集儲戶的資金,用來為半政府性質的項目融資,并和當地政府達成證券回購協議,項目落實后,他可以收取20% 的傭金。反之,地方政府會接手,他仍然可以獲得13% 的利潤。又比如讓他“大開眼界”的“過橋貸款”業務模式,許多企業為了在一筆銀行貸款到期的時候再續借一筆新的款項,便以高達1%—2% 的回報率向小貸公司借錢,以先歸還銀行的上筆貸款,大量小貸公司既沒有獲得任何抵押物,又缺乏對客戶資質的調研,還對此趨之若鶩,并紛紛和銀行的內部人搞好關系,以贏得這些業務。而面對風險控制系統更完備的正規的小貸公司以尋求大銀行的助貸業務和貸款外包業務,銀行行長卻以一句“事情太敏感”而拒絕了。中國相當數量的“影子銀行”目前是將資金輸出給了高負債的地方融資平臺和泡沫本已較大的房地產領域,有的甚至流向了生存能力本已較差的中小企業甚至是消費金融領域。所以,張化橋認為,“影子銀行”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次貸危機的源頭,而如果中國發生次債危機,中國金融體系最薄弱的環節極有可能就是房地產泡沫和地方政府融資平臺。
在《影子銀行內幕:下一個次貸危機的源頭?》中,張化橋雖然對“影子銀行”的風險深表擔憂,但同時他也有自己獨特的認識,一方面他直言:“人們對高利貸的偏見是未經思考的結果。高利貸的利率其實并不高,因為借款的人只是短期周轉,為實現資本更有效配置發揮了積極的作用”;“銀監會對小貸行業有明顯的敵意”,“除了銀監會,其他政府機關也對小貸公司持有負面看法,認為小貸公司危害金融業的穩定”。另一方面他也相信,“總有一天,小貸公司不用趴著掙錢”;“影子銀行正幫助中國人打破銀行對儲蓄者的長期剝削,迫使傳統銀行提高效率,不斷挑戰當局以倒逼金融改革,所以中國人應該感謝影子銀行”。
確實,60 年來,利率水平遠低于通貨膨脹導致了信貸的快速膨脹;“影子銀行”的借貸有著更大的靈活性和更高的效率,但也長期承受著很大的偏見;在長期的偏見下,“影子銀行”仍然能夠發展得如此之快,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了貨幣政策的問題和正規銀行體系的失敗;專業分工是一個美麗的東西,大型銀行的成本結構和決策過程,注定它們不會竭力為中小企業服務;正因為中小企業難以獲得持續發展的資金,所以紛紛不惜造假成為“公眾公司”,然后將股市變成去“圈錢”的工具……當然,積極的因素正在出現,今年已有39 家銀行名稱獲工商總局核準,余額寶、百度理財等網絡金融正在倒逼利率市場化,十八屆三中全會將過去的“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基礎性作用”改為了“決定性作用”。
對中國“影子銀行”潛在的問題和風險,我們不能談“影”色變,也不能聽之任之,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影子”盡快走出灰色地帶,在陽光下運行!“影子銀行”究竟是會站起來掙錢,還是成為下一個次貸危機的源頭?可能要如古羅馬《埃涅阿斯記》所說:“為你還是為我,命運保留著一個王座?讓我們用勇氣來證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