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襲不叫抄襲,叫致敬,這是最近學來的。以此觀之,遍布神州大地的山寨建筑,大抵稱得上是對全世界的“致敬”。
近日有媒體報道,河北省石家莊市一座高仿的獅身人面像,遭到埃及文物部門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投訴,稱施工方未獲得埃及方面的許可而建造復制品,觸犯了國際公約。媒體梳理發現,近年來,“復制”國內外地標性建筑的“取巧”建筑層出不窮,從國內的天安門、故宮、天壇到“大本鐘”、埃菲爾鐵塔、倫敦塔橋、悉尼歌劇院、白金漢宮等世界著名建筑,你都可以在中國的大地上尋找到與它們相似的“孿生兄弟”,以致有國外記者嘲諷道:“在中國一下午,逛遍巴黎、威尼斯。”
埃及文物部門較了一回真,讓我們看到“山寨”的另一層尷尬,即它可能面臨的知識產權方面的侵權指控。假如繼續較真下去,我真懷疑那些遍布神州大地的山寨建筑,有幾座是取得了復制許可的,有幾座是不構成侵權的。沒有一種剽竊是無錯的,是可以被容忍的。因此我贊同朱大可先生談論山寨產品時的一個說法:“山寨”從一開始就是赤裸裸的知識侵權行為。在這種山寨產品盛行的背后,還潛藏著“后發國家”的歷史性怨恨。但這種強烈的歷史性怨恨不能解決中國制造業的困境,恰恰相反,只能把它推入更危險的狀態。建筑業同樣如此。
即便沒構成知識產權侵權,隨便模仿也不合適。山寨建筑大量出現,也是當下建筑領域以及整個社會缺乏文化自信與認同感的表現,這是一種巨大的歷史與現實文化的蒼白感,因此恰恰是國內一些地方建筑文化浮躁與迷失的證據。如果總是選擇向他人致敬,如果總是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與風格,其結果除了在越來越浮躁中迷失自己之外,還能有什么格調與特色可言?
從建筑質量,到建筑風格,從山寨版建筑,到平均30年的建筑壽命,無疑都是建筑文化迷失的種種表現,我們也不難看到它們背后涌動著的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乃至形象工程思維等因素。據悉,山寨世界著名建筑中較多的竟然是一些政府辦公場所或公共場所,其中還以美國白宮出鏡率為最高。有一個例子是南京建筑設計專家黃偉康曾質疑自己帶出來的學生作品為何“大失水準”,結果學生傾訴苦衷,“甲方非要改成那樣子”。長官意志一旦介入到建筑中來,不僅是對建筑設計的逾越、對建筑規律的背叛,也開啟并助長了建筑領域的亂象。
迷失在自己建成的工程中,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梁思成先生說:“建筑是人類一切造型創造中最龐大、最復雜的。所以,它代表的民族思想和藝術更顯著,更強烈,也更重要。”現在看來,如何通過尊重建筑規律,來使民族思想和藝術真正發揮作用,才是更強烈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