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睛看中國
從政府角度講,更重要的工作是通過戶籍、社會保障、廉租房、技能培訓等一系列社會制度改革,來幫助農民落腳城市。
王志綱 王志綱工作室戰略研究院院長
人的城鎮化,相比起之前地的城鎮化無疑是一個進步。但我們更要認識到:人的城鎮化是一個需要經過兩三代人的長期過程。
我先講兩個例子。一個例子是上世紀初的上海。作為遠東重要的大都市發展迅速,吸引了很多周邊的人口進城。除了從廣東跟洋行一起過來的大班買辦之外,主要是從江浙農村來的勞動力,以寧波人為代表,先當伙計,然后做賬房先生,再當職業經理人。陳云就是這樣,家是青浦農村的,到上海來當伙計,接受新思想開始干革命。余秋雨他們家也是這樣,父親一個人到上海謀生活,他跟母親一直在寧波余姚橋頭鎮上生活到十幾歲,父親說可以接來上海上中學了,才見到陌生的老爹。上學、工作到現在,余秋雨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阿拉上海人。
還有個例子是上世紀50年代,全國“156”個工業大項目上馬,兩千多萬農民進城做工人。這批人大多數都在城市留了下來。為什么他們能留下來?有三個關鍵因素:第一有工作機會,這是工業項目帶來的;第二是有落腳的地方,單身提供集體宿舍,結婚后有家屬樓,雖然幾家人共用一個廚房、衛生間,面積很局促,但畢竟可以落腳,可以安家,工廠還有幼兒園、學校、醫院等,子女順理成章成了城市居民;第三是提供了相應的技能培訓,技校、夜校,使這些洗腳上田的年輕人很快掌握了工作的基本技能,成為素質不錯的勞動力,擔當起建設新中國的重任。
這是兩種城鎮化道路:一個是非常典型的自發式城鎮化過程,靠個人努力、鄉親提攜,一個人先去城市打拼,老小留在鄉下,兩棲生活,逐漸過渡;一個是國家在計劃經濟背景下做出的系統安排,從招工到配套,吃喝拉撒睡都考慮,雖然被說成企業辦社會,效率不高,但是有合理性。這些年我到很多發展中國家去考察,印度、土耳其、印尼,這些地方多是自發的過程,缺少有形的手的干預,結果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么美好。
無論哪一種道路,都要一兩代人的過程,希望十年、八年就完成這個過程,要么是假的,要么后患無窮。從個人角度講,許多人可能要像余秋雨他們家一樣,很長一段時間往返于城與鄉之間,要經過兩三代人。我們應該鼓勵、保護、尊重并協助農民的選擇。在高速公路、鐵路交通網絡逐漸完善下,就近尋找機會,往返于城鄉之間,這種兩棲的城鎮化作為一種過渡形態既符合經濟規律,也符合中國的發展階段,均好性是最好的。
從政府角度講,除了促進經濟發展,提供工作機會外,還有很重要的工作是通過戶籍、社會保障、廉租房、技能培訓等一系列社會制度改革,來幫助農民落下腳來,獲取技能,融入城市。
順德就在做這種嘗試。八十年代我去采訪的時候,順德像珠三角其他地方一樣吸引全國勞動力,所謂“百萬移民下珠江”。去年他們邀請我們去做新的戰略,當年來的那些人已經在這里工作了十年二十年,有了下一代,以什么樣的方式讓他們真正落下腳來,安居樂業,不僅是一種負責任的表現,也對從根本上解決勞動力短缺,實現城市升級有益。
人的城鎮化看似一個空間遷徙問題,更是一個時間變遷問題。人的城鎮化不能一步到位,更不能搞成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就像巴爾扎克說過的一句話,要造就一個貴族,需要三代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