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大城市”,如今已不再是一句口號。瀟湘晨報聯合大湘網的調查結果顯示,近四成受訪者有過從一線城市“逃”回二三線城市的經歷,從城市“逃”到集鎮和農村者也不乏其人。 不過這種逃離大多出于被迫,而非衣食無憂后,為了追求更好居追境的主動選擇。
在專家看來,這也意味著,盡管中國大城市已出現諸多“病癥”,但遠未走到通過限制大城市發展來“治脖的時候。大城市,仍要在矛盾中探索前行的道路。
20年前,金錫文到美國求學。他發現這樣一個現象:有錢人大多住在郊區或小鎮上。而市中心的高樓里,住的都是經濟拮據人士,這些人一旦發達,也會選擇搬離城市。即使這會讓家和工作地相距幾十公里。
他向導師請教,教授經濟學的導師笑著說,“有一天,你們中國也會這樣?!被貒鴶的旰?,金錫文發現,中國在新世紀第一個十年里,果然掀起了逃離城市的浪潮。“逃離北上廣”,是白領們最熱衷談論的話題,也是報紙和網絡上的高頻詞。
超八成受訪者想過“向下”遷徙
本報聯合大湘網的調查顯示,超過八成的受訪網民,都想過“向下”遷徙——離開大城市去中小城市;離開小城市去郊區、農村。其中,超過四成的受訪者實現了他們的心愿。
金錫文也是其中一員。三年前,他從上海市區搬到了郊區一個小鎮上。每周一、三、五,他會駕車去市區的綠色城市研究中心辦公室上班。晚上再回小鎮,享受那里清新的空氣和安靜的夜晚。
他不想住在市區的理由很簡單:受不了城里擁擠的交通、渾濁的空氣、嘈雜的街道。
然而,那些逃離大城市的人們,大多和金錫文不一樣。
有過“逃離”行動的受訪者中,僅有1.43%是“逃”到了大中城市的郊區。其余的,要么是從一線城市回到二三線城市,要么直接從城市“逃回”到農村。
“問題就出在這里。發達國家的城市,在發展到一定規模后,會有人不堪‘大城市帛而離開,它是規模性的、趨勢性的,稱為‘逆城市化’。到了這個階段,就說明城市已經發展得比較成熟了?!娉鞘谢?,是人口從城市遷到就近的郊區?!苯疱a文說,“而我們‘逃離’大城市,不是逃到郊區去,而是直接逃到別的小地方去了。”
希望離家近,不只是情感訴求
二者區別何在?金錫文給出了解釋。
首先,人口從城市到近郊,配套的工業、服務業也會隨之而來,從而形成一個自成體系的衛星城鎮。多個衛星城與主城一起,形成多中心的城市空間結構,這是“逆城市化”的核心?!岸覀儭与x’大城市,白領從北京回到長沙,農民工從廣州回到湖南農村,根本不會形成上述效果。”
其次,“逆城市化”中的人們,是在衣食無憂后謀求更好居追境的主動選擇,“而‘蟻族’大學生從北京跑回老家,是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了,被迫離開”。
本次調查結果支撐了金錫文的觀點。有過“逃離”行動的受訪者中,超過四成是從一線城市“逃”到二三線城市?!半x(父母)家近”、“交通、空氣、治安等條件更好”、“節奏太快、工作壓力大”、“房價太高”,是他們離開大城市的主要理由。
其中排在首位的理由是“離家近”?!霸诩亦l或者靠近家鄉的地方,總比在外地有更多的便利,比如找工作、居?!痹诮疱a文看來,對許多離開大城市的年輕人而言,這一出于情感訴求的理由背后,或許也潛藏著迫不得已的經濟因素。
“中國人逃離大城市,還不是‘逆城市化’”
口述:綠色城市研究中心主任金錫文 整理:記者袁樹勛
我時常在辦公室樓下的咖啡廳里喝咖啡,經常能碰到一個小白領。一來二去,我們熟悉了,偶爾會在一起聊聊天。
有一天,她告訴我,呆在上海壓力太大了,準備回老家去。
我問她月薪多少,她說不到一萬。這個數字,對剛出道幾年的小年輕來說還行。但她覺得很難,如果要在郊區買套小房子,得不吃不喝幾十年。
不過,美國很多年輕人,也是租房一直租到40歲。她說就算是這樣,一直呆在上海總要結婚生子吧,孩子要上學、要參加高考吧。她沒有上海戶口,這兩個都是大難題。
后來她就走了。在上海、北京、廣州和深圳,像她這樣來了又走的年輕人很多。有人還很受鼓舞,說是中國的“逆城市化”出現苗頭了——他們用一個數據做證,按西方經驗,城市化率達到50%的時候,會逐漸進入“逆城市化”階段,中國的城市化率剛剛達到這個數。
但是看了這個小姑娘的故事后應該就明白,這哪是“逆城市化”???
問題出在哪了?我們就拿“中國城市化率已50%”做分析。這個數字,包括了暫時居住在城市,但是享受不到城里人的同等福利、也沒有可以維持城市生活收入的人,比如上面說的那個小白領。如果把這部分人排除,那么城市化率也就是個百分之三四十的水平。
百分之三四十說明什么?說明我們的城市承載力、公共資源供給力,還很落后;說明我們的城市化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有意思的是,很多研究機構拿著50%這個數據,已經在討論中國城市化何時見頂了。中國社科院就有一個報告,說中國將在2013年左右結束高速“城市化”過程。
這個話題很重要,因為它關乎中國當下的城市化方向抉擇。如果“逆城市化”的階段已經開始,那么政府就會著手郊區建設,引導有錢人過去。北京就是這樣搞的,“市區工作、居住郊區化”,結果有錢人沒引導過去多少,倒是一大批“蟻族”被生活成本擠壓過去了,由于交通擁堵,他們還要忍受早起晚歸的堵車生活。
如果還沒到那個階段,那么就老老實實做城區建設,解決外來者的住房、教育問題。等城市發展更完善了,也會像歐美國家一樣,富人慢慢搬到郊區去住,郊區的配套也就起來了,然后中產階級再搬出去祝接著是很多公司、工廠搬出去,最后形成一個配套完善的城鎮。這才是真正的“逆城市化”階段。我們還差得很遠,當前,頂多算個“半城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