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學院2012年10月11日19點宣布,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中國作家莫言。莫言成為有史以來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籍作家。這讓此前被媒體和各種小道消息甚至懷著各種心思編出的各種段子組成的喧囂,塵埃落定。各種與莫言和文學相關的話題,將民眾早已遠離的視線,又拉回到中國文學身上來。中國作家和他們的作品們,再一次通過熱點事件,受到公眾的關注。
不管支持者的興奮還是不滿,已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這就如同一座山,原本已在那里了,你可以說喜歡它或不喜歡它,但并不可以說它不存在。對于文學作品的評價,從來就是見仁見智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莫言的獲獎,并非如他的筆名的含義“不說話”而獲得的,相反,莫言被世界認可的,恰恰是他對當下中國社會的種種事件和問題,沒有采取沉默的態度。當然,他的“言”的方式,不是一個社會評論家的狀態,而是一個作家的方式,而作家的言說方式,就是文學的方式。而這,恰是當下被“穿越”“玄幻”和“新鴛鴦蝴蝶派”等商業文化占據的文壇所稀缺的。
在莫言的文學世界里,有他深深愛著和恨著的那片故鄉土地;有以那片土地上人們喜怒哀樂為細胞折射的中國人生存狀態;有中國近現代史上人們經歷過的種種災難和苦痛;他從不回避苦難和悲傷,也沒有刻意去掩飾我們民族自身的落后和局限。他筆下那些掙扎在死亡線上下,苦著累著歡喜著和傷感著的生命,終究不失紅高粱和血一般鮮艷的張揚生命激情。這些,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并非獨有,但確實也算得上是稀少和珍貴的。
在莫言的文學世界里,最讓人難忘的,并不是光艷偉岸的小人物,而是那些鮮活著的卑微生命。那些喝著高梁酒拿起土槍和土炮向日本人發起自殺性沖鋒的鄉民;那些被政府強令種下蒜苔但最終賣不出去不得不扔在路上任車碾馬踩的農人;那些違反計劃生育政策而被送去人流而死去的生命的糾結與吶喊;那些在“自然災害時期”如風中草芥般消失的生命——很多年來,我一直被他小說中外婆為了讓小孫子能活下去,去牲口棚偷吞飼料然后回家嘔出來做給孩子吃的場景所震撼和傷感,這樣的作家,應該是值得尊敬的。這樣的作品,只有經歷過苦難并敬畏著生命的人,才能寫得出來。相比于其他許多經歷了苦難但終究沒有寫出一篇對得起所受的那份苦難的所謂作家們,莫言所獲的尊敬和榮譽,是當之無愧的——他對得起剛當兵時吃下的那十八個饅頭,以及陪伴他一生的饑餓感覺。
雖然,莫言對苦難的描述,更多的還停留在展示層面,更無法從更深層次去解析苦難的原因和根治的方法。但用一個政治家或社會學家的標準來要求一個作家,也未免太過于苛刻。但這也是他必須要坦然面對的,因為人們對他的各種期待,決不僅僅是對他的,而是對一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