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兩條新聞,都與大學校長有關。一條來自“海峽兩岸暨港澳地區大學校長論壇”,臺上一位校長在演講時,浙江大學校長楊衛被拍到一直用筆記本電腦玩牌——網友批評稱“教育不行,玩牌在行”。另一條也來自這個論壇,跟前幾天因跪拜行孝而引發爭議的北大校長周其鳳有關,他說剛給媽媽寫了一首歌叫《媽媽的油茶果》,前不久在北京音樂廳演奏過,這是周其鳳第二次為媽媽寫歌。本是一件值得贊賞的好事,可因為輿論對周其鳳的偏見,又被有些人解讀成負面,甚至惡評為“原來跪拜行孝是為這張碟做宣傳”。
偏見至此,動輒得咎,難怪周其鳳面對媒體時表現得無比低調,稱“我現在是笑也不行,哭也不行”。能感覺到這位北大校長說這話時哭笑不得的悲涼與郁悶,堪稱史上最郁悶的北大校長。
如果說周其鳳校長是躺著中槍的話,浙大的楊衛校長則不算冤枉。臺上香港城市大學原校長張信剛正精彩演講,你卻在下面玩牌,不僅有失基本禮儀(更何況論壇的主題是“如何共同弘揚中華文化”),對演講者缺乏尊重,也有失校長的身份。如果是一個普通老師,人們不會關注其在臺下做什么動作,即使被拍到玩牌也不會被當回事兒,可浙大校長“玩牌在行”就在輿論的圍觀和哄笑中成了新聞。
兩條有關大學校長的新聞,并非偶然,能看到當下輿論對“大學校長”這個群體的態度,或帶著放大鏡去找校長們的問題,或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大學校長,或坐等著大學校長們出丑。不得不感慨世道的變化,校長,在過去是一個讓人充滿著敬畏感的稱呼,他對應著權威和德高望重,唯德才兼備和聲望高的人才能擔任,尤其是一個大學校長??稍诂F實的流變中,“大學校長”似乎在走“小姐”、“同志”、“親”、“老師”、“教授”、“專家”的老路,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被毀掉的稱呼。
看看“大學校長”跟哪些詞聯系在一起,看看他們在輿論形象中的灰頭土臉,就知道這個稱呼很大程度上已經被污名化和妖魔化;回想我們在談到“大學校長”時所能想象到的那些負面新聞,就知道這個群體有多么地不受公眾待見。而且似乎還遵循著一個規律,越有名越挨罵,越是名牌大學的校長,越是常被推到輿論批評的風口浪尖,大學的有名程度往往與校長的美譽度成反比。這兩條新聞就很具代表性,周其鳳是中國最好大學的校長,楊衛則是“小三”浙大的校長。
“大學校長”為什么正成為一個被毀掉的稱呼?原因非常復雜,有校長們自身的問題,有輿論的偏見,更深層次的原因源于教育體制。人們不是把校長當成一個教育家,而是當成一個官僚。當然,這樣的輿論認知首先源于大學的行政化,很多校長沒把這個位置當成教師,而是當做官去做。談到官僚與校長的區別,云南省保山市市長吳松有一段經典的描述,有記者問他:“你做過云南大學校長,那和做市長有什么差別嗎?”吳松笑言當然有:“ 做校長,你說得再對,教授們也可能說你錯了,因為真理是相對的;做市長,你說得再錯,他們也肯定說你是對的,因為權力是絕對的?!倍谥袊芏啻髮W,做校長跟當市長并沒有區別,都是官僚,都帶著同源同構的行政化思維。
既然校長不把自己當教育家,而是當做一個有行政級別、可以與官僚階層換算、隨時會通過旋轉門轉換身份的官,那么,公眾自然就不會帶著對教書育人者的尊重去看大學校長了,而就將其看作一個官僚。在這個輿論對權力階層充滿對立感的語境中,與政府、體制和官僚在符號上有著同樣顏色與氣質的校長,自然難免躺著中槍。輿論圍觀楊衛校長的玩牌,跟圍觀官員開會時打瞌睡的心情是一樣的;輿論吐槽周其鳳,是將其想象成一個體制的既得利益者和特權的擁有者。
面對戴著有色眼鏡缺乏善意的輿論,大學校長需要反思,教育體制需要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