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媒體”理念是西方新聞觀的核心理念之一。所謂“獨立媒體”,是指所有權和財政獨立于政府、政黨的私人媒體。西方新聞觀認為,只有獨立媒體才能免受政府和黨派控制,保持“政治中立”,成為“社會公器”。
在近來席卷全美的“占領華爾街”抗議運動面前,美國主流媒體一改往日對別國同類事件嗜血般亢奮的態度,對這場“99%反抗1%”的運動表現出刻意的冷漠和消極,既沒有及時報道,更沒有大肆炒作。透過這種現象,我們可以看到所謂“獨立媒體”的真面目。
誰在掌管“獨立媒體”?
資本主義條件下的市場競爭,使西方新聞業不可避免地走向壟斷,所謂“獨立媒體”實際上集中在極少數人手里。
以新聞集團、美國維亞康姆公司、德國貝塔斯曼集團這幾家當今世界最大的傳媒集團為例,盡管它們的主營業務、媒體構成和經營特色各有不同,但是三者有一個共同的標志:家族企業。新聞集團由魯伯特·默多克家族控制,維亞康姆公司是薩默·雷石東家族的企業,貝塔斯曼集團實際上的唯一股東是摩恩家族。在這幾大家族掌控的傳媒集團麾下,聚集了一批重要媒體。美國付費發行量最大的財經報紙《華爾街日報》,美國四大電視網之一的??怂箯V播公司,英國第一主流大報《泰晤士報》等,屬于新聞集團。美國老牌電視網之一的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覆蓋全球幾億家庭的MTV電視網,以及覆蓋86%美國收視家庭的聯合派拉蒙電視網,歸屬維亞康姆集團旗下。歐洲最大的電視廣播公司RTL集團,全球最大的圖書出版商蘭登書屋,歐洲最大的雜志出版公司古納雅爾,為貝塔斯曼集團所有。
此外,還有一批西方主流媒體在并購風潮中先后被大家族收入囊中?!都~約時報》和《國際先驅論壇報》歸蘇茲伯格家族控制的紐約時報公司所有,《華盛頓郵報》和《洛杉磯時報》分別由格雷厄姆家族和錢德勒家族掌握。全球四大通訊社之一的英國路透社,被湯姆遜家族企業兼并;英國老牌財經媒體《金融時報》和政經周刊《經濟學人》,以及擁有歐洲最大電視網的培生電視集團,同屬皮爾遜家族旗下的皮爾遜集團;英國另一份嚴肅大報《衛報》,則從1907年以來一直控制在斯科特家族手中。
這樣的名單還可以開得更長。這些媒體受眾龐大、影響廣泛,被視為全球最有權勢的媒體,在國際傳播領域可以呼風喚雨。但是,站在它們背后的,卻是那么幾個不為公眾熟知的家族!
深入探究西方各大媒體的股權分布和管理層構成還可以發現,財團高管出任傳媒董事、財團與傳媒相互滲透的現象十分普遍。事實表明,真正掌握“獨立媒體”的,不是西方社會的大多數,不是99%的普通民眾,而是大家族、大企業、大財團,是西方社會最有權勢、被稱為“1%”的那個群體!
“獨立媒體”真能獨立嗎?
掌握在“1%”手中的媒體,能否像它們宣稱的那樣,代表“99%”的利益?這是“獨立媒體”必須面對的最大質疑。事實上,“獨立媒體”可以獨立于政府、獨立于政黨,卻不可能獨立于資本。
媒體不可能獨立于資本唯利是圖的本性。在“獨立媒體”的體制下,賺錢對于媒體來說,既是手段也是目的,既是生存條件也是最高目標。默多克、《時代》公司老板盧斯等傳媒大亨都曾不加掩飾地聲稱:報業只是一種生意。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市一家周報的主編明確說:“廣告生意就是權力,誰給我們廣告生意,我們就給誰說好話?!?/p>
媒體不可能獨立于老板的意志。早在1925年,《華爾街日報》的威廉·彼得·漢密爾頓就撰文寫道:“報紙是私人企業,它不欠公眾任何債務,公眾也沒有賦予它特權,它完全是業主的私產”。耶魯大學訪問學者喬納森·謝爾曾就“竊聽門”事件撰文指出:在默多克家族控制的新聞集團,編輯獨立性已讓位于鐵腕中央集權。盧斯也曾赤裸裸地威脅那些不滿其報道方針的采編人員:“我早就說過我是你們的老板,這就是說我可以開除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媒體不可能獨立于“1%”的利益。對近年來這場由華爾街金融大鱷們的貪婪無度釀成的國際金融危機,一向以“無所不在的監督”自詡的美國主流媒體居然一無所察,既無預警也無揭露。當“占領華爾街”運動呼喊出“我們是占總人口99%的普通大眾,對僅占人口1%的人的貪婪和腐敗,我們再也無法忍受”時,美國主流媒體居然認為這“沒有新聞價值”。
美國新聞自由委員會早在上世紀40年代就曾提醒:對所有人來說,當一種最重要的工具(新聞媒體)變得只對少數人有用時,當它為極少數人所役使時,把持這種工具的少數人的自由就是危險的。透過“占領華爾街”運動中美國媒體的表現,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種危險。
“獨立媒體”的最大真相
資本主義制度設計的根本出發點是保護私有財產、維護資本利益。“1%”的這部分人,在自由競爭的資本主義制度下積累起巨大財富,是這個制度的最大受益者,他們對維護現行制度有著高度的自覺性和強烈的責任感。默多克曾經說過:“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社會模式可與講英語的國家發展起來的模式相媲美?!?這種模式)由普選、有限政府、法治、私有財產、自由市場等要素組成。”
由“1%”壟斷的媒體可以“獨立”地問責政客、指摘政黨、批評政府,可以讓某位政客落馬、某個政黨敗選、某屆政府下臺,但它們絕對不會去質疑、批評、反對這個制度。這就是為什么當“占領華爾街”運動的矛頭指向資本主義制度深層弊端時,西方主流媒體卻視若無睹、充耳不聞、輕描淡寫、冷漠消極的原因。
其實,西方國家的政府也是壟斷資本集團的“打工者”。那些站在大財團、大企業、大媒體背后的“1%”,才是西方國家沒有任期限制的真正統治者,政府不過是他們的“看門狗”和“守夜人”。如果“1%”不滿意,政府就是可以幾年一換的管家和仆人。“1%”對媒體的控制比對政府的影響更加直接,媒體批評政府,與其說是公眾對政府的監督和批評,不如說是主人對仆人的監督和呵斥。這才是“獨立媒體”的最大真相!
媒體為私人所有,是媒體“獨立”的前提,而媒體私有化的結果,必然是資本壟斷、金錢壟斷。這種理念與實踐的悖論,在以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制度下,注定是一道無解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