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維護自身正當權益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退一小步,公權力就會前進一大步,退著退著,一些人退出了道德底線,一些人則要退出生命的底線。6月24日,女明星姚晨發表的一則微博說:
@姚晨:老媽致電,傷心欲絕。她湖南茶陵縣桃坑鄉的堂妹,服老鼠藥自殺,現正搶救,生死未卜。因當地修水庫,向農民征地,堂妹家中無背景,得到補償少之又少,上訪后被軟禁數月,絕望下只好輕生。老媽哭問我,在北京認不認識能說上話的人?幫幫忙。我心酸不已,告知:媽,我真的誰也不認識……
但很快,姚晨就刪帖了,她解釋說:“好吧,家人擔心,刪了吧。無奈,無力……”
姚晨有微博女王之稱,其新浪微博有九百多萬粉絲,而她的粉絲團微博,也有近二十萬粉絲。理論上說,她所說的話,瞬間能讓一千萬左右的人聽到。盡管有這樣大的影響力,但面對親友的災難,她感受到自己的無力,無力感卻僅因為“我真的誰也不認識”。有一千萬個人認識姚晨,而姚晨居然誰也不認識。這是一個極大的幽默,或反諷。
姚晨其實說的是,那些能影響地方政府的頭面人物,自己真的一個也不認識,如果認識了,就可以讓自己堂姨媽的事被公平對待,或被有能量的人去“擺平”。
由于姚晨露出了一絲怯懦,立即招致許多網友的批評甚至指責。一位叫蔡照明的網友稱:
@姚晨,你其實可以多做點?不就是發一條微博嗎?不就是跟著心煩一段時間嗎?不就是透露自己還有窮親戚嗎?不就是沾上個拆遷包袱有可能甩不掉嗎?你曾經是她們的希望,她們看著被掐滅了……
這位蔡照明網友進一步批評道:“我很不理解一些人,身邊的,接近的人不去幫,而要成為世界的親善大使,這可能嗎?關心你的親人、熟人先。”蔡先生的話符合傳統中國社會的親親倫理原則,就是關心世界從關心家人開始,如果至親至情都難以有所關懷,瞻前顧后又患得患失,那么你只能用微笑關懷全世界難民?難民有生態災難造成的,也有不義的地方政府制造的。顯然,姚晨的堂姨媽屬于后者。
面對指責或批評,姚晨保持沉默。甚至在微博里不再提堂姨媽的事。也許她知難而退,也許相關事件已引起地方政府關注,事情在向好的方向轉變。第二天(25日)中午,人民網就出現了關于此事的報道稱:通過姚晨微博了解到,目前其輕生的堂姨媽已經脫離危險。
人民網能刊登這條信息,顯然是姚晨的影響力或人脈帶來的。網絡上出現的各種強拆與惡性事態,不可能都被當成新聞發布,姚晨也許只能等著時間與有關方面去自行解決,她的微博吁請,只能象征性發揮作用。網友們批評姚晨,是認為她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如果通過自己堂姨媽的遭遇,讓公眾看到更多受害受難者,并在制度層面上有一個根本性改變,譬如對地方領導的問責,中央對強拆逼遷的更為嚴厲的遏止,也許更適合“影響力越大,則責任承擔越大”的道義原則。
寫這篇討論文章時,我去翻閱了姚晨粉絲團的微博,里面有這樣一篇博文:“博女王姚晨在港大的演講‘與其詛咒黑暗,不如點亮心燈。追尋夢想的道路上,我們一同前行。’讓我們共勉。”
我們現在的社會,既是尋夢的社會,也是尋求公正透明的社會,如在姚晨堂姨媽因強拆受害一事上,姚晨與網友們需要的不是實現什么夢想,而是希望有關地方政府守住自己的底線,政府得給失去家園的人們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與經濟補償,地方政府也許在實現自己的夢想,在建大水庫、大工程,但宏大敘事不能人為制造百姓生命的災難。
姚晨的堂姨媽以死抗爭,但姚晨考慮的是自己或家人的“擔心”,這“擔心”二字有什么意味呢?到了關心親人或親近的人生命的時候,任何擔心都是自私與怯懦,我們也許不能在行動上前進一步,但我們在吶喊的聲音上,可以永不止停,因為吁請正義公平的聲音,可以點亮心燈,把社會照亮,把黑暗驅走。我們期待姚晨的微博里,有她堂姨媽事件的進一步消息,個人的影響力,應與正義與責任相維系。有一個詞叫“義無反顧“,關注自己親人安危,永遠是天經地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