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號之前,北京每天增加2000輛新車,按照平均車長4米車距1米算,排在馬路上長達10公里。每天早上醒來,你會想到,馬路上又多了10公里的汽車陣。
2011年1月1日凌晨,北京很多大街小巷都安裝了“火樹銀花”裝置,長安街上更是美麗端莊。人們熱鬧地慶祝新年,但至少36138人,沒有過好元旦。他們要蹲守在電腦前,填報申請單,注冊手機號,徹夜等待派發驗證碼,以便申報“北京機動車上牌指標”搖號。
9天之后,北京市交通委對外公布:共有215425份購車申請在為期8天的接受申請期間完成遞交,并成功獲得小客車指標申請編碼;其中個人申請為210178個(京籍人員193100名)、企事業單位申請為5247家。
而事實上,全年派發的指標也僅僅24萬個,也就是說,首輪搖號的中獎率是9.28%,而隨著申報人數的增多,這個概率還會繼續縮小,競爭會變得更加殘酷。而大量在北京沒有繳納5年以上社保的外地人員,連申報的機會都沒有。
搖號專網的域名是bjhjyd.gov.cn,縮寫字母的官方解釋是——“北京緩解擁堵”。但民間更愿意理解為——“北京還將擁堵”,網絡上甚至發起造句大賽,衍生多個版本,諸如“絕望版”北京會巨擁堵、“樂觀版”北京何懼擁堵、“破罐破摔版”不急回家也堵、“期待版”北京好久搖到、“怨天尤人版”不見號就怨爹……
北京治堵路線圖
查閱早年長安街照片,時常能看到只有一輛公交車在跑的場景。事實上,現在形成擁堵死結的國貿橋,剛剛修成時,也僅有為數不多的“大發”面包車在奔馳。那是北京駕駛員的黃金時代,能想象到在草原肆意奔跑的快感。
北京真正遇到“交通戰爭”是在11年前。新世紀之初,北京迎來私家車銷售熱潮。那時,一年之內增加機動車58萬輛,相當于香港全城的汽車保有量。面對熱火朝天的汽車增長大潮,北京交通當局給出的應對辦法是修路。
那時,二環三環重新修整貫通,實現了全線立交化,四環也搬上改造日程。不過,道路的進一步完善和進步,并沒有解決擁堵問題,很大程度上,公路修到哪里,汽車就堵到哪里。開始時,還只是部分路段和部分時段擁堵,后來發展到很多路段全時擁堵。有經驗的司機,會留心一些清閑路段繞行,后來證明,這些方法都逐漸失效了。
到了2008年奧運會,北京上演史上最嚴厲治堵政策,單雙號限行——那是居住在北京的人們,享受到的最暢通的時段,馬路上終于歡快流動起來。但那種臨時交管措施,并無法日常化運行,反而激發更多的家庭購買第二、第三輛車,輪流使用。
奧運之后,取消單雙號限行,取而代之的是稍溫和的“每周限行一天”,按照汽車尾號,每周一至五,每天限制兩個號碼通行,周末不限。從那之后,北京的車主們,起床第一件事,往往是“今天我的車能出門嗎”。
“每周限行一天”得到的結果是每天能避免80萬輛汽車上路,但相較于日益增長的汽車數量,日漸顯得“杯水車薪”。有人做過一次統計,搖號之前,北京每天增加2000輛新車,按照平均車長4米車距1米算,排在馬路上長達10公里。每天早上醒來,你會想到,馬路上又多了10公里的汽車陣。
每天早上醒來,想到馬路上又多了10公里的汽車陣,你會有何感想?北京的私家車數量像一頭脫韁的野馬,瘋狂奔向500萬輛大關。這個時候,北京交通委出手了,在征得國務院同意之后,新一輪的嚴厲限行政策在2011年上演。
北京不能癱瘓
就像中國控煙一樣,“北京治堵”在走上一條愈演愈烈的惡性循環之路。
2010年9月17日,中秋節,一場小雨,導致京城超級大堵車,整個城市成為一座奇異無比的巨型停車場,就像2005年冬天,因為一場不大的降雪,造成全城癱瘓一樣。醞釀多時的新一輪治堵方案,在這次大擁堵之后陡然提速。
關于緩解交通擁堵的話題在多個場合被提起。“北京交通陷入癌癥晚期”的說法成為民間發泄不滿的詛咒。到了11月,北京多次召開專題會研究擁堵問題,并提出利用經濟手段控制機動車污染和解決重點擁堵路段交通擁堵問題。
限購汽車甚囂塵上。此前,“不限制擁有,但引導合理使用”是北京官的主流表態。這個11月,北京汽車銷售創下近10萬輛的新紀錄。不久之后,新年來臨之前,又創下單日銷售突破9000輛的瘋狂紀錄。
2010年12月23日,治堵方案正式公布,除了“科學管理”、“修建道路”、“發展公交”等老生常談,最直接與普通市民發生關系的是“擇機收取擁堵費”和“購買新車需搖號”,如果這個政策得到嚴格實行,起碼能保證新的一年里,北京新增汽車不會超過24萬輛。比之動輒增長上百萬輛的勢頭,等于攔腰截住。
交通擁堵形式依然嚴峻,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北京居民將親身體驗“搖號限車”和“擁堵費”帶來的治堵實效。到底是“北京還將擁堵”,還是“北京緩解擁堵”,等事實說話。
堵城故事:“首堵”的八個表情
飛機掠過北京夜空,如果恰好天氣晴朗,能見度高,你就會驚奇發現,大地之上,一道道紅線縱橫交錯,勾勒出京城環環相扣的蜘蛛網式骨架,這是晚高峰時,汽車尾燈連在一起構成的擁擠圖景。在外太空看見中國長城已經被證明是假的了,但在天空中看見北京大堵車卻是真真切切。
關于北京治堵,我們已經聽慣了各種宏大敘事、政策辯論和叫苦連天,但“擁堵癌癥”一直沒有減緩跡象,下面是關于“堵城北京”的8個普通故事,不提供“藥方”,只為讓人看看城市血管中更真實細微的擁堵情節。
一、不敢穿裙子的前臺小姐 丁小姐是一家港資企業的前臺,5年前,在河北燕郊鎮買了一處住宅。這些年來,她每天都要乘坐930路車,往返于CBD與燕郊之間,每次上下班花在路上時間長達4個小時。由于常年站在公交車上,丁小姐的大腿處毛細血管破裂,常年發紫,無法恢復,所以,夏天時,她不敢穿裙子。
二、整年不見太陽的白領 在中關村新東方大廈,有一對普通的年輕夫婦。他們剛結婚不久,房子卻買在朝陽區東郊的管莊鄉。當然,那還是在便宜時候買的,現在連管莊的房子也早早超過每平方米兩萬元了。這對年輕夫婦為了避開早高峰,往往天還沒亮就起床。他們在黑暗中出發,驅車40分鐘,去新東方大廈上班,又在黑暗中回家。為了避開晚高峰,他們通常會待在辦公室,等高潮過去才離開。妻子說,他們幾乎整年不見太陽。
三、辭職種地的女主管 劉太太的公司搬家了。劉太太面臨的問題是,上班的長征之路又增加了一半。他們家住在西北郊的昌平回龍觀,那是中國第一個經適房項目,也是著名的“睡城”。她已經在這家跨國餐飲企業干了好多年,從中國農業大學畢業的她,已經在公司內部成長為一個部門主管。但是,從西北郊的回龍觀到東南郊的亦莊開發區,一個單程就壓迫花費三個半小時。劉太太沒有去亦莊。辭職之后,她去延慶租了兩百多畝土地,種植有機作物,供給北京的大型超市,成為逍遙自在的農場主。
四、如廁是個大問題 中關村某男士,下班回家,路遇口渴,在報刊亭買了一瓶百事可樂喝掉。走到馬連洼交叉口時路阻,有輕微尿感。沒想到,在肖家河橋北路口一堵半個小時。眼前漫長的萬泉河快速路車海看不到頭,膨脹感加劇。車子以3公里時速挪動,馬路上長龍看不到希望,他拿起旁邊那個百事瓶子……
童話大王鄭淵潔是第一批先富起來的人,他買第一輛夏利車時,是北京第一位私家車主。這位老司機行走北京的秘方是穿戴尿不濕,他采購了改造自宇航員用品的尿不濕,一天能尿8次。有次開車去機場,安檢時,因使用過6次,分量有些重,被保安截獲,落地重慶等行李時,他忘記已脫尿不濕,就,嘩嘩……鄭淵潔說:“爺爺是中醫,小時候就告訴我,男人撒尿的時候不能停!”
五、為車位打架的中產 那里是一處人行橫道死角,形成一個短淺的死胡同,沒有行人通過,于是成了一個小型停車場,如果停滿的話,也只能裝下四輛車。一位中年眼鏡男正擦拭臉上血跡,矯正眼鏡腿。這是一位奧迪車主,剛剛因為車位爭執,被另一個年輕車主擊倒在地猛踹幾十腳。一位開奔馳的年輕車主,已經等了不短的時間,在奧迪男回來之后,他催促其趕緊讓開位置,口氣并不客氣。奧迪車主情緒受感染,并不示弱:你這有人養沒人教的東西,想打架嗎……
六、扛著自行車的居民 勁松地區以前是玉米地,上世紀80年代之后才建成純居住區,現在已經是東三環重要商圈之一。這個小區有一條隱秘小路,“玉米地時期”被叫做“老虎洞”,從三環通向武圣路。很多經驗豐富司機,不堪忍受擁堵三環,會選擇從這逃遁,很多想上三環而不得的人,也會曲徑通幽。“老虎洞”兩側居民樓“底商”,開滿各式各樣的“休閑店”。在晚高峰期,這條窄路的中點,頭對頭對峙著兩輛汽車,它們身后分別銜接著上百輛車的長龍,小區騎車居民,不得不把車扛在肩上,從車縫里擠過去。
七、在路上睡著的司機 從聯想橋到潘家園大概有20公里,小宋在一個周五的下午,從聯想橋下班,去潘家園姥姥家看老人。為了避開下午提前到來的車流高峰,小宋下午兩點就出來了。讓他沒想到的是,二環路上超級擁擠。他不斷地啟動、換檔、燒車,以至于兩腿麻木,完全無力踩離合,軟綿綿地踩下去,直接被離合彈回來。中途又累又困,為了提神抽光一包煙,甚至睡著了好幾次,好在車流緩慢,根本不可能發生危險。他到姥姥家的時候,已經晚上9點了。
八、收停車費的路人甲 “停多長時間?”“一兩個小時。”“十塊錢。”在日壇中學附近的小路上,你停車靠邊,就會遇上這樣的收費員。事實上,這個路段既無停車線,更無停車服務。路口的指示牌清晰顯示,全路段不準停車,可是各隨意停車的駕駛員,并不注意這些細節,繳費習慣了,上當給錢。一旦給錢,“收費員”悄然走人,根本不給你看車,類似的地方還有很多,松榆里小區的路邊,也有這樣的山寨收費員,他們在下午高峰時段,看見有車靠邊停,就湊上前去收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