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前召開的“中國·東盟城市交流與合作”研討會上,從馬來西亞前來中國取經的代表們對中國的城市面貌羨慕不已,他們通過翻譯不停地問國家發改委城市和小城鎮發展中心主任李鐵:為什么你們的城市這么干凈?為什么你們的城市里沒有貧民窟?
面對友邦的驚詫,李鐵回答的是:作為政府的考慮,不希望在每個城市,特別是特大城市出現像巴西、墨西哥、印度等國家出現的貧民窟現象。所以你們看到,在中國沒有出現大量的貧民窟,原因是我們限制了農村人口進入城市。當然這種限制政策也抑制了中國經濟的發展,也妨礙了中國農村的發展。
李鐵的回答可以用“真誠”二字來形容,不隱不諱,不知友邦有沒有再度驚詫。因為,既然是限制,就包括沒有進來的不讓進來,或是有條件地進來,以及進來了的搭建起貧民窟會被清理掉。
關于城市化與貧民窟的問題,爭論已久。美國知名學者麥克·戴維斯曾寫了一本書叫《貧民窟星球》,他認為,第三世界里不受控制的城市化,導致了日益嚴重的城市貧困問題,根本原因在于第三世界的城市化并未與工業化同步,所以他建議在城市化的問題上必須審慎對待。與這種理論相反的是,哈佛大學的經濟學家格萊瑟在他的《城市的勝利》一書里認為,第三世界擺脫貧困的唯一出路就是城市化,只有城市才能實現更高效率的生產,提高居民的生活水平。城市貧民窟非但不是一個問題,反而是一個城市具有活力的表現,是鄉村向城市進化必然的跳板。
就李鐵的回答和目前中國的戶籍制度來看,我們贊同或運用了第一種理論,搞“進城準入”,農村人口,尤其是農村貧困人口進入城市的門檻大為提高,也就大大減少了城市貧民窟的出現。
但是限制的背后必然是以犧牲某些權利為代價的。我們的城市沒有貧民窟就是以限制農村人口入城為手段,代價就是大量的農村人口喪失自由遷徒的權利和其他福利。具體而言,就是難以獲得城市戶口,也就難以平等地享受捆綁在城市戶口上的種種城市福利,包括教育、醫療、住房等等城市公共服務。
這就是說,中國城市光鮮的背后是以一部分國民犧牲權利為代價的,是農民的巨大付出,成就了城市的光鮮。
事實上,人口(勞動力、人力資本)是一種市場要素,市場本身有一只無形的手會配置這些要素,合理的資源配置才能產生最大效益。因此,人口流動不可避免,是市場經濟的客觀需要。歷史地看,沒有大量的農民工涌入城市打工掙錢,就沒有中國現在的發展局面。農村人口流入城市,提供廉價勞動力,城市受益,農民也受益,這是一個雙贏的過程,也是縮小城鄉差距的重要途徑;我們應該鼓勵、保護而不是限制人口流動。
但是,拉美等國的貧民窟式城市化道路,也不應該成為“光榮的榜樣”,中國又要城市化,又要避免或減少貧民窟,出路在哪里?我覺得學者周天勇提出的一些思路值得思考,比如提高農村人口收入;實現農民手里的農村資產退出變現,使農民擁有進城的創業資本;政府為貧困人口提供廉租房。這樣,就可從總體上實現農民的體面進城,避免城市化陷阱。
我認為,這里面的核心問題,是農村資產退出變現要解決好產權問題,使農民手里的土地財產化,平等入市,否則,將是對農民權利的又一次剝奪,那么,他們不但不能進城,而且連在農村賴以生存的土地和房屋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