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記者隨中國國際城市化發展戰略研究委員會赴湖北武漢,就城市化發展建設情況進行考察調研,調研組與武漢市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召開了研討會。會議期間,記者有幸采訪了武漢市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副院長于一丁,并針對目前城市化和城市規劃中出現的問題和面臨的困境,進行了深入交談。
城市規劃需要理性應對城市化
談起城市規劃,于一丁如數家珍,很有激情。他介紹,早在古代,我國的城市規劃建設,尤其是大都市發展,在世界上達到很高水平。如,東周的臨淄,秦漢的咸陽,隋唐的長安、揚州,宋代的平江、東京、臨安,元代的大都,明清兩朝的南京、北京等等,都是同時代世界上最著名的城市之一,擁有輝煌的城市建設成就。
但是,近代以來,西方國家相繼推進工業化,城市化得到了快速推進,城市建設大大超出中國。最近20年來,我國中央政府利用改革開放的成果和契機,在全國范圍大力推動了城市建設工作,城市化和城市現代化進程以很高的速度向前推進,城市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
在當前的快速城市化進程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例如武漢,在歷史上曾經有過很長時間的城市建設領先地位,然而近年來,武漢的城市發展相對滯后,與其應有的區域地位并不十分相稱,于是“1+8”武漢城市圈被提出并上升到國家戰略高度。但是在武漢城市圈城市化過程中,我們面臨的另一個問題是,農民工進城的趨勢不可阻擋,如何處理農民工進城成為我們規劃師應對城市化的一個重要問題。
處理城市化問題,世界各國都進行了嘗試。于一丁舉例說,二戰之后,為了節約能源提高規模生產,鼓勵農場人口進城,英國搞了很多衛星城。但是這些衛星城目前還都是小城市,就是幾萬人口的小鎮,原因是這樣的臥城沒有吸引力。后來英國又發展第二代衛星城,規模稍微做大了一點。從花園城、衛星城、臥城,再到生態城,他們一步步往前走,直至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發展道路。
所以說,面對城市化,應當從理性的態度出發,不能急功近利。城市規劃是城市發展的計劃和城市建設的依據,是一項科學性、應用性和綜合性都很強的工作。說到這里,于一丁想起當年求學時,老師提到《周禮·考工記》里的一句話,“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也就是說,古代建筑師規劃都城時,城市平面邊長九里,設大小三個城門,城內街道劃分成九縱九橫,街道寬度為能同時行駛九輛馬車。于一丁對此不解,一個方圓九里的城市,需要九經九緯嗎?就這么小的一個城市交通規劃為什么要這么寬呢?其實后來理解,這并不是一種氣魄,只是要體現一種皇權,是一種感性的規劃思想,而我們現代城市規劃不能太感性,不能缺少必要的理性。
中國規劃師在面對當前來勢洶洶的全國性城市化,應該理性地去思考,讓城市規劃真正走上理性發展的道路。精細地測算城市需要多大的規模,這是規劃的本質,而這種本質實際上是市場發展的客觀規律。農民工進城跟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存在理想與現實間的矛盾,其實這并不可怕,關鍵是我們能做什么?政策上能做什么?而不是一味地提口號。城市畢竟不是建筑物的簡單填充,拿出一個好的長遠規劃未必多難,前提須是不要讓“政績”遮蔽了理性。
從農村著力是解決城市化問題的偏方
于一丁細數當前城市化面臨的問題,城市化進程在不斷加快,城市接納能力就面臨著新的課題,交通設施、供水能力、排水能力就會顯得不足,難以快速提升,而居民對生活環境、公共設施的需求在不斷高漲。
在無奈的同時,于一丁提出自己的想法。他說,中國民間有一句俗語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面對城市化問題,我們能不能逆向思維,學習中醫,來個“頭痛醫腳”,東邊的問題或許要從西邊解決,而城里的問題就要從農村做起,城市化的問題不是在城市本身,而應追根溯源研究農村,一旦農村發展了,農民減負了,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城市化的負面問題。
中國農村人均耕地不足,讓部分人轉到城市,是可以的。城市化是想讓一部分農民進城,但這不僅僅是簡單的“進城”,更重要的是通過改變進城農民的就業和收入結構,使他們有尊嚴地參與和分享城市化的成果,分享城鎮中的現代生活。于一丁歸結說,城市化是城市生活方式的改變,而不單純是城市人口的增加。
我們知道,增加農民收入是解決“三農”問題的重中之重。中央“一號文件”要求集中力量支持糧食主產區發展糧食產業,促進種糧農民增加收入。怎樣才能增加農民收入呢?于一丁給出了建議,在對種糧實行補貼和減免稅等政策支持的同時,根本途徑就是走農業產業化之路。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基本特征的農村改革,對中國農村發展、解決溫飽問題,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在新的歷史時期,城市發展擠占農村土地,農村土地問題再次凸顯,成為目前制約我國農業生產效率的核心問題。農民賴以生存的地力的可持續發展也被破壞殆盡,農民增收又從何談起呢?
所以,于一丁認為,農業產業化,就是以國內外市場為導向,以提高經濟效益為中心,對當地農業的支柱產業和主導產品,實行區域化布局、專業化生產、一體化經營、社會化服務、企業化管理,把“產供銷”、“貿工農”、“經科教”緊密結合起來,形成一條龍的經營體制。就是,改造傳統的自給半自給的農業和農村經濟,使之和市場接軌,在家庭經營的基礎上,逐步實現農業生產的專業化、商品化和社會化。
也就是說,農業產業化能夠讓農民真正實現“離土不離鄉”,就地解決農民的就業、居住問題。這樣,看似解決農村問題,或許城市化問題也會迎刃而解了。
最高境界是實現農村與城市同質化
隨著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打工潮的涌動,農村成年男子幾乎傾巢出動,留守在家的都是一些婦女、兒童、老人,有人戲稱這些留守大軍為“386199”部隊。同時,隨著打工潮流的洶涌,一些婦女也被裹挾而去,剩下的更是一些老弱病殘。于是,就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問題,如家庭問題、社會問題,尤其是“留守子女”的教育問題。
當記者提及“386199”部隊這一城市化“成果”時,于一丁連連用“不合理”、“不健康”來形容這種現象。對于這種問題,農民工也是矛盾重重,一面想照顧家里的妻兒老小,一面又迫于生計而不得不到城里打工。
于一丁建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有兩種。第一,從99歲到0歲的從大到小的人口結構應該是一個正常狀態,在做城市規劃時應統籌考慮進城農村人口的帶眷,進來一個35歲左右的農民工,應該允許附帶著1個老人或者若干個年輕人,解決的辦法就是整體搬遷到城市來,農民工全家一起進城,不限制農民城市化。可問題又來了,農民進城生活,首先應該是解決居住,城里人都買不起住房,農民工又怎么買得起?所以只有回到農村去。第二,回到農村之后該怎么辦?還是要走農業產業化道路,就地解決農民的就業、居住,享有比城市打工更好的工作環境,更高的經濟效益,得到與城市一樣的公共設施服務,加大他們對農村的認知感。
所以,又回答了前面的問題,那就是農業產業化才是解決城市化問題的最有效出路。于一丁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