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們還沒有從康巴什新城變“鬼城”的驚愕中回過神來,亞洲最大別墅區京津新城,在建成數年后無人居住成為空城;國家級貧困縣呼和浩特清水河縣斥資61億建新城,最終遭遇宏觀調控爛尾一片;國家電網公司近期在全國660個城市的調查顯示,高達6540萬套住宅電表連續6個月讀數為零,這些空置房足以供2億人居住!……一系列關于“空城”的報道再次令國人為之震驚!然而,這只是冰山一角,“空城”計仍然在一座座城市上演,未有謝幕的打算?!翱粘恰钡某霈F是快速城市化進程必須付出的代價,還是盲目和狹隘的慘痛教訓?繼上期也談“鬼城”之后,我們將再問“空城”!
“空城”計的夢想
不妨留意這個細節:4年前的一天,在北京做城市運營規劃的李國平來到天津,一位縣級官員開著車把他拉到了遠郊,指著車窗外的鹽堿地說:這是一個我們從未經歷過的時代,能不能幫這兒策劃下,造個曼哈頓或者地中海小鎮出來?對,這位縣級官員說得沒錯,這是一個我們從未經歷過的時代。不過,更為公允的說法,或者可以借用狄更斯在《雙城記》開篇語:“這是個最好的時代,也是個最壞的時代?!?br />
中國此起彼伏的造城運動,伴隨著開發商的不斷暴富,和地方政府的土地財政腰包更鼓漲,而顯得更為雄心勃勃,但另一方面,房奴遍地,還有更多中低層群體望樓興嘆,蝸居著,也似乎在詛咒著以房價作為價格掠奪的資本本性。這勢如水火的兩者,即為充滿泡沫的中國樓市,一個硬幣的兩面,亦足以形成一個階層意義上的大裂谷。當然,這也許是對中國目前變革和轉型期的政治經濟最貼切的注腳。
我們早就發現一個現象:強烈做多沖動的地方政府與貪婪商人,合謀醞釀了一個空前的房地產泡沫——未來10年中國城市化浪潮的現實警鐘。但是,城市化的背后卻也附著民生維艱的殘酷現實。當地方官員和開發商們揮手圈地時,我們看到了中國城市化的實質。目前的城市化進程,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空虛和偽善的。筆者為此創造出一個新概念:“偽城市化”。也就是說,所謂的城市化,往往僅僅表現在城市本身的現代化、建筑化和社會資源地區性的高度集中和壟斷,以大量流動人口的存在來替代城市化。當然,筆者也并非全盤否定城市化,客觀上它是推進了城市的發展,但更大程度上,它又是權力和資本交媾的怪異溫床,是扭曲市場化旗幟下的蛋。
正因為如此,天津的京津新城,和前不久披露過的內蒙古鄂爾多斯康巴什,以及更多的樓盤,才會成為空城和“鬼城”。于是,我們難免會對樓市調控充滿著困惑,如果能夠將那高達6540萬套的空置住宅“解放”出來,又何愁房價不會下跌?杜甫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夢想肯定也會成為現實。但空城仍舊是空城,當官的仍舊是當官的,那些決策者似乎不用為失誤付出任何代價,他們仍舊義無反顧地唱著“空城計”。所以,“廣州一地王5年圈而不建,坐等土地增值20億”(《信息時報》7月6日)的現象,也就見怪不怪了。造城運動,只要對他們有利,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都要創造條件上,一切只為了那紙糊的政績單,和房奴們供奉的冷豬肉。
從“造城運動”到“脫貧美夢”
一個國家級貧困縣的“造城運動”在歷經十年努力后宣告失敗,而當初喊的嘹亮高亢的脫貧口號也不幸淪為南柯一夢。然而,誰又能說從“造城運動”到“脫貧美夢”,清水河縣完成了一個“試錯”的輪回而不具標本價值?誰又能保證在這個國度只有一個“清水河縣”?
從“造城運動”到“脫貧美夢”,首先暴露的是個別地方官員“官本位”思想下的功利觀、政績觀。諸位可以想象一個國家貧困縣屢屢在考核工作中拖上級政府“后腿”有多么難堪,卻無法體會被上級下派的官員背負著怎樣的“脫貧”壓力和期望。在這種語境下,下派官員一旦有了資金和資源,想到的一定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出“成績”給上級看。而這種“成績”的體現,顯而易見的就是一輛輛的工程車,一棟棟的高樓建筑。
其次,從“造城運動”到“脫貧美夢”,我們看到的還有當地政府官員狹隘的發展思路和短視的發展眼光。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姜明安認為,官員的心態和思路嚴重影響地方政府的決策:“有一部分官員并不是完全從城市的長遠發展角度去考慮決策,而是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吸引領導、媒體及社會關注上,以謀求短期改變當地面貌和自己的處境。這種官員心理在貧困地區最為明顯?!边@種“注意力經濟”式的發展眼光、“拍腦袋”式的發展思路對當地社會長遠發展有百害無一利。
最后,從“造城運動”到“脫貧美夢”,我們看到更重要的是這么一個現實:受種種條件和因素的限制,目前我國貧困地區縣的發展困境突圍十分艱難。貧困縣有的其他縣就有,其他縣有的貧困縣卻未必有。身為國家級貧困縣,清水河縣環境欠佳,資源匱乏,交通閉塞,人才缺失,經濟社會落后。如此現實嚴重束縛著清水河縣“快速脫貧”的腳步,也層層剝離著清水河縣“快速脫貧”的美夢。實際上,我相信,對清水河縣的現實遭遇有感同身受的區縣全國仍有許多。而所有這些,無疑最終都把議題拋給了國家政府機構:如何制定政策平衡幫助貧困區縣實現脫貧致富的愿望?
從“造城運動”到“脫貧美夢”,清水河縣用了整整十年測試這段路途的艱辛蹣跚,并無奈地接受了失敗這個結局。其背后遺留的信息令人深思,使人壓抑。然而,誰又能確定清水河縣下一次從“造城運動”到“脫貧美夢”也會落敗呢?當然了,要想成功,必須得先剔除深植領導腦中的功利觀、政績觀,制定科學長遠的發展思路,最不應缺失的是國家機構的群策群力、政策出臺和落實。
空城現象:中國房地產泡沫已刺破
最近數周大陸部分媒體對北京天津的“空城現象”進行暗訪調查的結果令人觸目驚心,甚至吸引央視也加入了這場獨立的調查風暴——盡管那些個案調查曝光了別墅區華麗外衣下的荒涼場景,但還不足以證明中國房地產業的空城現象有多么泛濫。但熟讀“三國”的中國人個個都知曉,一旦司馬懿識破了空城計的謀略,則諸葛亮的命運就該是另一個故事了。
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發布數據說,7月份中國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PMI)為51.2%,比6月回落0.9%,創下17個月來最低水平。多家機構則同時拋出預測7月物價指數可能上破3%甚至創下新高。這兩個經濟指標被財經界認為是意味著中國2010年的宏觀經濟正行駛在降溫路上。其中核心環境因素除了季節性因素外,就是宏觀上主動調控的結果:如房地產新政和出口退稅率調整等,顯示房地產興衰的確關乎經濟增長。
別有意味的是,同一天,央行召開分支行行長座談會強調“下半年要繼續落實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同時嚴格執行差別房貸政策,促進房地產市場健康平穩發展”。盡管這也被認為是央行想在力保經濟增長和抑制地產過熱之間走“平衡木”(因大陸各銀行早已加入了房地產的吹泡泡),但人們仍不能不對未來數年的中國經濟走勢感到擔心。
回到那些大量空置房的現實中來,在投資客瘋狂搶購了遠郊區的別墅而未入住,實際上卻是透支了未來房價飆升收益的時間成本——讓房價在如此高位運作可保證中國宏觀經濟不出現大幅衰退,但這樣的高位運行卻也將奪去那些投資客的未來。
然而無論是“價格泡沫”還是“數量泡沫”(見于獨立經濟學家謝國忠評價空置房之語),刺破泡沫總是一件危險之事。人們善意地期望中國房地產業能夠像去病那樣呈現和緩降落——因為社會難以承受泡沫破裂,而大眾卻可接受氣球的“慢撒氣”。這猶如過去中國經濟常會提的“軟著陸”一詞,這個形象的比喻還是能寄托著最高當局和社會大眾的共同愿景。毫無疑問,地產商或者銀行家們,也將會從中得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