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逆城市化”現象調查:大學生不愿進城落戶
時間:2010-08-19 09:48:16
來源:人民網 作者:記者馬岳君 陳東升 實習生 郁?
就業壓力大買不起住房 農村大學生不愿進城落戶 浙江“逆城市化”現象調查
曾幾何時,考上大學當一個城里人,是很多農村孩子的夢想,可如今,在浙江省的很多地區,保留農民身份卻成為了當下大學生的“共識”。
最近,浙江省戶籍管理部門公布了一組數據:2009年,全省“農轉非”數量從2004年時的57.7萬人降到18.9萬人,降幅高達67%。
據《法制日報》記者調查,不愿意進城落戶,甚至把戶口從城市中反遷回農村的“逆城市化”現象,在浙江城鄉間越來越常見。
現在大學生就業壓力很大,畢業后很可能會面臨失業。保留農村戶口,到時候至少我還有土地
一個月前,浙江省衢州市黃家鄉的徐波接到寧波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學期臨近,各項手續都準備齊全。為了徐波的戶籍問題,慎重地一家人特地開了一次“家庭會議”。
作為當事人的徐波首先發言,他拿出錄取通知書,指著上面的“新生是否農轉非可以自愿”明確表示——沒有硬性的要求,他的第一打算就是保留農村戶口。對于這樣的決定,徐波說,這是經過自己深思熟慮的。
8月中旬,他參加了高中同學的畢業聚餐。十幾名農業戶口準大學生坐在一起,討論最多的問題就是:現在農村戶口那么吃香,為什么還要“農轉非”?
“結束時,大部分人都明確表示愿意繼續做農民。”徐波說。
農村戶口吃香?
面對記者的疑惑,徐波解釋說:“現在大學生就業壓力很大,畢業后很可能會面臨失業。保留農村戶口,到時候至少我還有土地,如今城市越擴越大,土地越來越緊俏,這些土地就是保障。”
為了更加直觀,徐波的父親老徐隨后直接給記者算了一筆“眼前的賬”——徐波念的是民辦本科,學費每年16000元,生活費8000元左右,徐波的父母在村附近的工廠上班,兩個人平均每個月收入在4000元左右。“這2萬余元的開支將近占了我們家庭收入的一半,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老徐坦言。
“現在村里的土地一年比一年值錢。政府征用老百姓的地,幾年前每畝1萬多元,去年已經漲到2萬多元了。這幾年村里都有土地征用金的分紅,戶口放在農村,至少可以拿到村里分紅、征地補償、青苗補助等,緩解不小壓力。一旦把兒子戶口遷到城市上學后,就會損失一筆不小的收入。”為了“錢”而把戶口留在農村,老徐直言不諱。老徐透露,村里的田地恰巧在當地規劃建設的工業開發園內,1年之后,就會大面積征用,2萬元左右一畝的征地補償,再加上每畝青苗補助費等相關費用,“這筆錢,相當于孩子兩年的學費”。
老徐告訴記者,他了解到,這幾年沒有一個年輕人考上大學愿意把戶口轉走的,“這更加堅定了一家人的決定”。
如今家里有宅基地有房,遇到拆遷不僅能分一百多萬元拆遷款,還能分幾套回遷安置房
杭州城郊,余杭區某村。
小林家的新房位于一個池塘邊,精致的三層別墅,外墻黑白色調與周圍的農田、小池相互映襯著,一派江南民居的韻味。
小林很慶幸自己一直沒有“農轉非”,有了農村戶口,就有宅基地。
“房子可以自己一磚一瓦蓋,周邊的花草樹木是自己一棵一棵種的。這樣花園式的住宅環境,我恐怕在大城市打拼一輩子都賺不到。”看著自己親手蓋起的房子,小林一臉地陶醉。
2006年,大學畢業的小林看重IT業在杭州的發展前景,決定留在杭州市中心工作。對于大城市,小林至今仍保有著一段“擁擠”的記憶:每天清晨7點30分鬧鐘規律性地響起,自己在杭州某社區的群租房內醒來。三室一廳房共被隔成5個房間5個家,他的私人空間僅10平方米。
幾年間,從當初小職員,一直做到部門主管,他有了落戶城區的打算。2008年時,他和女友覺得,應該買房結婚了。 “我們沒有條件做啃老族,雙方父母都是農民,不能要求他們資助我們什么。且自己的存款不多,只能買首付不超30萬元,全價80萬元上下的房子。”小林告訴記者,當時杭州城郊的房價也已近每平方米8000元。
2009年年底,兩人本想把房子定下來,此時房價漲得速度讓人心寒。“市區的房子起碼200萬元,一算還得貸130萬元,分30年還,一個月7000元左右。”小林說。
面對攀升的房價,小林開始泄氣,自己的收入已算所謂“白領”,卻要被一套房子壓得喘不過氣來。
“有時加班至半夜回到出租房內,卻失落地發現,在這個繁華的大城市連這十幾平方米的小空間都不屬于自己。”過完年,小林放棄了買房落戶市區的夢想。原因很簡單——買不起一套理想的房。
今年年初,小林開始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建房,“原先購房時覺得緊巴巴的60萬元,沒想到用起來還略有剩余。”小林說。
記者看到,除了三層小樓,小院圍墻、花壇也都是修葺一新。小林透露,房子內部花了30多萬元,外面的返修花了10多萬元,剩下的錢準備下半年湊湊再去買一輛車。
“買了車后,每天上下班花在路上的時間,與在市區里擠公交比,也差不了多少。”小林告訴記者,如今家里有宅基地有房,遇到拆遷不僅能分一百多萬元拆遷款,還能分幾套回遷安置房。早幾年村里“農轉非”的孩子,看到農村發展越來越好,后悔自己沒有眼光,都在做各種“努力”遷回來。對于“逆城市化”一說,小林覺得,這不是“逆潮流”,只是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生存的方式。
“農村集體經濟壯大了,各項福利制度越來越完善,很多外村姑娘都嫁不進來,何苦要改變這個身份”
今年8月的一個周末,蔣偉民第一次參加浙江省寧波市奉化溪口鎮上白村黨支部會議。
會上,大家討論下一輪集體經濟發展問題,大學畢業后即回到村里工作的蔣偉民在會上建議,現在來溪口旅游的人中,不少都是年輕人還有小孩子,持續的高溫天氣,也是冷飲熱銷的旺季。所以各家開的小店可以針對年輕人的口味,賣些刨冰、奶茶。
刨冰機的成本不高,四五百元一臺,村委會出面團購的話價格可以更低。大伙聽了一致叫好:“夏天主要賣刨冰,冬天主推奶茶,這一來又多了一筆收益。”
溪口鎮上白村,毗鄰溪口景區。近年來,上白村人憑借地處旅游熱線區域,大力發展村集體旅游產業,每年的村級集體經濟的收益都上百萬元。
“這筆收益,除了用于村經濟自我發展外,其他絕大部分都用于增加村民的福利,改善基礎設施,完善醫療保險、社會保險等體系。”蔣偉民告訴記者。奉化本地一位姓汪的老人告訴記者,到了年末,村里會把村級集體經濟分紅發到每個村民手里。各家的有線電視費由村委代繳,每年四月份體檢是村委出錢組織,平常各種娛樂節目村老年協會、婦女協會安排相當緊湊。
說起前段時間村委會組織村民到上海旅游的經歷,老汪斬釘截鐵地說:“回來后,大家都覺得,大城市人又多,交通又擁擠,還是咱們自己村里好。”
沿著上白村一路前行,遠處茂林翠竹峰巒疊翠,近處水蜜桃園連綿,蔣偉民告訴記者,在村旅游經濟帶動下,村里的雷竹和水蜜桃種植業也形成特色,村級集體經濟已經成為村里經濟的一大支柱。
農村集體經濟壯大了,各項福利制度越來越完善,蔣偉民坦言,“很多外村姑娘都嫁不進來,自己生于斯長于斯,何苦要改變這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