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我自己的城市化故事,那應該挺典型的,因為我就是從小山村一步一步“挪”到城市里的。在我的兒時記憶里,轉學占了很大一部分。當時父親從南海艦隊退役后,分配到縣城的一家企業工作,而母親則在一所鄉下學校教書,兩地分居的生活,讓母親那幾年一直為調動的事情奔忙。
其實作為小孩的我,打心眼里是不愿意轉學的,剛剛和一幫小朋友混熟了,不得已又轉到另外一所小學,雖然這所新學校可能距離密云縣城——這所我心目中的繁華大城市更近了一些。
通過三次轉學,我終于進入了密云第一小學就讀,可氣的是,居然有同學因為我的“土氣”嘲笑、欺負我,而他們連大河游泳的經歷都沒有,只不過穿的好一些,會打電子游戲而已。
其實我理解媽媽的苦心,不停地轉學,搬家,一個原因是要與在縣城工作的父親團聚,另外也希望我和妹妹有更好的生長環境,受到更加良好的教育,這是直到我上初中后,比較了小學就讀的三所學校后,才得出的結論。第一所和第二所小學上音樂課連鋼琴都沒有,第三所小學有了鋼琴,但老師不會彈,第四所小學終于有了鋼琴也有了彈得不錯的老師,雖然那架笨重的鋼琴需要學生搬來搬去。
然后就是在密云縣城安家,我自己則升初中、讀高中,寒暑假回農村老家生活一段時間,這時候我已經開始不習慣沒有自來水,就著一盆臟兮兮的水洗手洗臉的衛生條件了。旱廁的蒼蠅(還有蜜蜂)也讓我有些受不了,這在以前都是可以忽略的。
波瀾不驚又平平淡淡的在密云縣度過了少年時光,直到上高中才有機會坐著一輛破破的長途車晃悠了4個小時,去了趟首都北京。補充一句,密云雖然屬于北京,但我小時候是從來沒有“我是北京人”這個概念的,雖然唱著“讓我們蕩起雙槳”長大,但歌里的北海公園那白塔是啥樣,我根本就不知道,連天安門朝哪邊開我都沒概念。
來到北京才知道密云真小,破破爛爛就那么幾條街,沒有6層以上的居民樓,公園也都是舊舊的。
大概是2000年前后。密云調來了一位新縣長,從此城市面貌翻天覆地,新縣長被密云人民私下稱為“拆”縣長,他所到之處,大手一揮,“拆”。于是乎一片片破舊的樓房、一個個臟兮兮的街道,還有那個露天影劇院,全部倒在隆隆的機器下,隨之而來的是大理石的路磚、漂亮的公園、新住宅小區,夜晚各色各樣的路燈。縣政府前面那條主街被稱為“小長安街”,綠化用的樹都是白玉蘭。
后來“拆”縣長調走了,但密云的城市化發展卻一直沒有停止。到目前已經有縱橫十多條主干道,好幾家肯德基麥當勞店,公交車四通八達,前年還修了一條北京到密云的高速公路,這樣驅車只需要40分鐘就能由密云縣城到達東直門地區。
今天,小小密云居然也有了大城市的“富貴病”——堵車,每到節假日,繁華地段摩肩接踵,車流不息,在我高中的時候還不是這樣,記得當時聽大人說密云縣城才有10萬人左右,但2010年人口普查,密云已經有46萬多常住人口了,其中住在縣城的就有24萬多。占了55.1%。
其實不用數字,我也知道農村很多人都搬到縣城來了,因為我自己就有許多農村親戚來縣城買房生活。著名的華北地區飲用水源地密云水庫的庫北、庫東很多地方都實施了退耕還林,這么多人逐漸進入城市,有的做起了小買賣,有的則去縣城開發區上班。
承載著我兒時回憶的那個農村小院,自從姥姥去世,姥爺搬到城里以后就荒廢了。這個秋天我回了一次老宅,以前滿院子都種著各種蔬菜,還有山楂樹和葡萄架,以及壓水機,現在都沒有了,那個我心中百草園一般美麗的院落就這樣變得蕭瑟了。
秋天的陽光下,一幫老頭老太太聚在一起曬太陽,國家用福彩基金的錢修的各種紅紅綠綠健身器材與柴堆和麥秸垛“相映成趣”。有的老人已經衰老得認不出我了,有的還能叫出我的小名兒。他們的子女、孫子女大部分都進城了,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回來看看,但據說也都不習慣山村沒有網絡和娛樂的生活了。
大學畢業后,我到了市里工作,將來還要在這里買房成家、每天忍受著噪音和地鐵的蹂躪,以及壓力種種,所以現在密云回的很少了,似乎我正變成一個正牌的不折不扣的北京人。就像汪峰歌里唱的“……我在這里尋找,也在這兒失去,我在這里活著,也在這死去,北京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