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xiāng)
我的家鄉(xiāng)在青海省海北州門源回族自治縣,門源是海北州最大的一個縣,全縣人口15萬,1994年以前是州府所在地,以種植小油菜青稞為主,是一個小油菜基地。與其它地方相比,這里比較落后。小的時候,生活很艱苦,馬路很窄,汽車很少、人們穿著簡樸,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路燈,晚上出門用手電筒來照明。那時候,我們住在父親單位的家屬院,全都是平房,吃飯、取暖都是火爐,家里沒有自來水,用水要去家屬院小水房去挑。所以,我很小就會挑水了,不過只能挑半桶水。放水時間是規(guī)定好的。到了時間,人們會聚集在水房周圍,大人們聊天,小孩們玩耍,很熱鬧,彼此之間互相謙讓、互相幫助。生活很簡單,但很美好。我們除了在水房、院子里玩耍,還去河邊玩。家鄉(xiāng)有條河叫浩門河,河里的魚叫浩門魚,有點像青海湖的湟魚,味美。不過我們捉不到大魚,只能捉很小的,捉回來養(yǎng)在瓶子里玩。童年的時光短暫而美好,終生難忘。
這里的夏天很美,氣溫相對其它省市較低,最高溫度達不到20度。夏天唯一能吃到的零食是冰棍,5分錢一個,偶爾也會吃1毛錢一個的雪糕,感覺那是天下最好吃的東西了。每年的壓歲錢也就幾毛錢,總是攢著留到夏天吃冰棍,有時會和姊妹幾個湊一起買糖吃,1毛錢可以買9顆糖。每年父親會帶著我們兄妹下幾次館子,吃一碗面片或者一碗粉湯,一碗大概七八毛錢,但不會炒菜,所以,總覺得下館子就是這種吃法。下一次館子能回味好幾天,至于下次什么時候下館子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當時吃的是供應糧,中學生供應31斤,8元一袋面(50斤),買什么都得要票,肉票、糧票、糖票、布票。吃的很單調,沒有油水,所以雖然大家飯量都很大卻看不到大胖子。
上高中后,縣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吃飯不再是以前的白菜、蘿卜、土豆了,開始有肉和新鮮蔬菜。夏天的天氣也逐漸變暖了。有一年還有過夜市,很熱鬧,不過也就那么一年,但烤羊肉攤一直持續(xù)到現在。
人們出行主要靠自行車、步行,通訊工具主要是寫信,有急事就打電報。去西寧的班車一天一趟,150多公里的路程要走八九個小時,票價4元多,沒有特殊情況一般不會去西寧。
從“鐵飯碗”到被拋棄
1994年我參加了工作,當時叫代培,單位是糧油加工廠,屬于國有企業(yè)。我們廠共有職工90人,我工資一月80元。廠里效益不錯,工資按時發(fā)放,還有勞保、月度獎、季度獎、年終獎。每月工資花不完,都交給家里。1995年我轉為正式工,工資調整為145元,終于有了鐵飯碗了,很知足,感覺一輩子都不用愁了。我在榨油車間、面粉車間各干了半年,后來成為一名采購員,沒干多久又去車隊學開車。按當時的生活水平,我覺得很富足,生活無憂無慮。
1997年香港回歸,作為一個中國人,我感到很驕傲,我的祖國強大了,我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但同時國家對部分企業(yè)實行改制入股,自愿分批下崗。我自愿成為第一批下崗者,優(yōu)惠條件是單位給予6000元的創(chuàng)業(yè)基金,(當時我的工資是190元),發(fā)三年的生活費(每月95元),我們選擇入股,每人5000元。入股后,單位運轉還不錯,能正常發(fā)工資。到了2000年,我轉到古城臺糧站后幾個月,糧食企業(yè)紛紛停產、倒閉,我的經濟來源也沒有了,只好靠父母的接濟勉強維持生活。當時,面粉一袋50元(50斤),牛羊肉一斤5元左右,汽油一升2元左右??偪扛改敢膊皇寝k法,于是我和朋友合計做點小買賣。我出資2000元,朋友出資500元,我們去西寧進了點服裝和生活用品等來賣,一天下來掙不到2元。有天晚上,朋友叫我去他家喝酒,酒過三巡,朋友感慨:“生活真難!孩子出生才幾個月,每天要喝3斤牛奶(每斤8毛錢),入股的500元還是向岳父母借的,如果做生意陪了怎么向老婆交代?現在掙的這點錢實在無法養(yǎng)家?!闭f著說著,他就哭了。我安慰他說會好的,我們再過幾天看看情況怎樣再說,如果還是這樣的話,我就退出,把生意交給他。一個月下來,我們掙了90元。我是單身,和父母一起住,吃喝父母開支,90元對我而言還是綽綽有余的,但對朋友來說很吃力,所以我決定退出,朋友說掙了錢就還我。在那段日子里,朋友情在我心里很重很重,我只希望他們能過好。
縣城在變化,鋪上了柏油馬路,十字路口安上了紅綠燈,路上的車也多起來了,有了私人小汽車。交通也便利了,從縣城到青石嘴只要2元,到西寧4個多小時只要14元,縣城有摩的,2元錢,很方便。
2000年8月,經朋友介紹,我在浩門農場找了些修圍墻的活。除掉一切開支掙了1萬多元(當時大工一天15元,小工一天10元,一天伙食3元),這是我下崗以來
第一次掙的錢,很欣慰
2001年,我兒時的伙伴從西寧回來告訴我他辭職了,想做蜂蜜生意。他以前的單位就是做蜂產品的,有熟人、在行。于是,我們三個朋友湊了些錢,租了一輛大車,除了一天200元的車費,其他沒什么開支,如果掙了錢大伙平分。我們在青石嘴、縣城各設了一個點收蜂蜜,每噸2300元,蜂蜜桶80元,收得很順利。沒想到的是,7月16日,我朋友在晚上騎摩托車回家的路上發(fā)生了車禍。醫(yī)院說,如果不及時動手術,腿就會殘疾。他老婆剛生完孩子,還在坐月子,家里沒錢,住院費還是我墊付了3000元。我們本想將收蜂蜜的1萬多元給他做手術,可是,后來不但沒有掙錢反而賠了2萬,朋友的腿也因此一瘸一拐的。這讓我很愧疚,很想補償,可補償換不了健康。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他平安、快樂。
生活對我來說是公平的,經人介紹我認識了我老婆。她是家里的獨生女,父親是煤礦工人,母親是家屬,后來才知道她是抱養(yǎng)的。我們沒有驚天動地的愛情,從認識到結婚短短8個月,當時雙方父母都反對,但我們堅持走到一起。2002年1月5日我們結婚了,婚禮很簡單。婚后我慢慢感到生活的壓力和家庭的責任:我不再是一個人,但沒有穩(wěn)定的收入,以后的生活會很艱辛。
不久,老婆懷孕了。住進醫(yī)院待產的那天,下著小雨,病房里有點涼。望著窗外的雨,想著即將出生的孩子,沒有穩(wěn)定的職業(yè)和固定的收入,我能給她們什么樣的生活和未來呢?下崗后,我?guī)缀鯖]掙到過錢,我感到我們被這個社會拋棄了,沒有未來。
孩子出生帶來的喜悅暫時沖淡了我的擔憂和苦惱。老婆說想吃面片,我出去買,感覺那天的面片做得好慢好慢?;厝ズ?,看到妹妹手里抱著的孩子,我很激動、很興奮。抱孩子的那一刻,我感覺既高興又害怕。看著女兒紅撲撲的小臉蛋,我覺得幸福極了。雨一直下著,病房就剩下我們三個大人,我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但仍舊思考著我們的未來。
為生活下煤礦
岳父介紹我去他的單位剛察縣熱水煤礦拉煤,工資一月600元,管吃管往??粗鴣淼竭@個世界只有5天的女兒,我心情很復雜:一方面放不下女兒和老婆,另一方面我又不能不去掙錢。老婆生產的費用有400多元,都是爺爺奶奶出的錢。我走后,老婆也需要爺爺奶奶照顧。
第二天早上5點鐘,我跟著岳父出發(fā)了。一路上岳父都在告訴我那里的生活、工作有多堅苦,讓我做好吃苦的準備。我心里想:為了老婆孩子,什么苦我都不怕。一路上都是土路,很顛簸,中途我們在一個叫默勒的煤礦歇腳。山上沒有一顆樹,草也是黑的,因為草叢里也有很多煤,人很少。岳父笑著對我說:“你們家就你一個兒子,長這么大沒吃過多少苦,這次到煤礦,別沒幾天就跑回家了啊?!边@里只有3個飯館,我們隨便走進一家,里面黑黑的,只有面食賣。我和岳父各要了一碗面片。雖然肚子很餓,可是當面片端上來的時候,我不想吃了,因為面也幾乎是黑色的,里面飄著幾片已經發(fā)黃的甘藍菜和碎肉。岳父看出我的心情,對我說:“這可是這里最好吃的飯了。趕緊吃,吃完了還要趕路,到鐵邁就晚上了,吃不上飯,那邊生活比這還要堅苦?!蔽抑缓糜仓^皮吃了幾口。
接下來的路越來越窄、越來越不好走了,車也開得越來越慢了。翻過幾座大山,我們終于到了鐵邁煤礦。這時,天已經很黑了,遠遠望去,只看見幾盞燈,這就是岳父的單位。進入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個小柜子、一個火爐。雖然是9月份,外面卻一直吹著刺骨的寒風,像冬天一樣。房間里很臟,也很冷。岳父生著爐子,燒了一壺開水,拿出兩個已經干透了的饅頭說:“今晚就喝開水,吃干饅頭?!笨晌覅s怎么也吃不下。吃完飯,岳父很快睡著了,我久久不能入睡,心里還在想著老婆、女兒。
煤礦上挖的是井下煤,所以要下到井下很深的地方,那里有一種聲音聽起來很恐怖,工友說是煤裂縫發(fā)出的。在井下走,感覺頭上要塌下來似的。上井后,鼻子、嘴里全都是煤,甚至肚子里都好像被煤塞滿了。工友們很難分清誰是誰,因為大家只有眼睛是亮的,牙齒是白的,其他都是黑的……這里的冬天很冷,風雪也很大,基本上每天都刮風。風一吹,滿臉都是煤。做飯時,手洗得再干凈,做出來的飯也都帶有一點黑色。我們常開玩笑地說,這兒的麻雀都是黑的。平時的飯多半是面條、饅頭,肉很少。
拉煤一天最多拉3、4車,裝煤也是人工在裝,很慢。毎噸運費24元,一車13噸左右,毎趟油錢是140多元,拉一車只能賺100多元。在這里跑車,工資不能按時發(fā),因為一般情況下3個月算一次運費,有時半年算一次。加油是按拉的油票兌換,每公里比市場價高3毛5分。因為拉的煤多,再加上山路不好走,很費輪胎,每月修車費就要3000千多。
通常,跑車回來就凌晨一點多了,有的工友喝酒喝到兩點多。喝醉了,最想的就是家。在這里,除了拉煤的車,沒有其它車輛,交通很不方便。在這里,除了上班,就是喝酒,也沒有電話。如果有事和家人聯(lián)系,要到36公里外的熱水礦部去打。所以,對外面的世界,我們都了解的很少很少,家里的情況,也只有岳父回家才能帶來點消息。每天我們面對的就是大山、草原和煤,沒有娛樂,沒有繁榮,有的只是寂寞。
后來,我們從鐵邁煤礦搬到了熱水煤礦。這里的條件比鐵邁煤礦好一些,離礦部也只有3公里。礦部里有幾個小賣部和飯館,最多的還是修車的和賣零部件的。熱水鎮(zhèn)有個小學,學生很少。鎮(zhèn)上沒有醫(yī)院。通到省會西寧的班車也只有一輛,綿延300多公里的路,大部分是土石路。這里主要的經濟來源是煤礦,原來的火電廠也倒閉了。由于氣候不好,除了夏天,冬天很少有人來,來的也主要是一些放牧的。
2003年1月22日,老婆帶著出生四個月的女兒跟我來到了這里。剛來時,我們沒地方住,還是岳父活動關系讓我們住進了煤礦公司的羊圈里。大大的羊圈沒有一只羊。記得有次下大雪,山上的狼跑到羊圈外,嗷嗷叫了一晚上,我們嚇得整晚沒睡。岳父岳母知道后,有時會來陪陪我們。雖然條件艱苦,但有家人陪伴,我覺得就夠了。女兒一天天長大了,很懂事,無論風多大,每天都會等我拉煤回家。日子也好過了一些,我們從羊圈搬到了一間草坯房,離岳父家很近,他們也能照應我們一點。
2004年,煤礦效益不好,開始走下坡路,有些人領了工資就走了,尤其是裝車工。拉的煤越來越少,公司在江倉開了一個露天煤礦,離礦部有99公里,一天只能拉一趟,路很差,開車來回要12個小時,每次拉煤,外胎都會有好幾個洞。中午吃不上飯,路上除了幾個牧民的帳房外什么都沒有。
有時候我們拉的煤也往縣城里送,但我最怕的就是往西海鎮(zhèn)送,因為不超載就掙不到錢,超載就被罰,少的200元,多的幾千元,直到現在我見到交警都發(fā)怵。
2004年最后一次到江倉拉煤,好多牧民騎著馬在礦部轉悠,不讓拉。他們把礦上的挖掘機砸壞了,還打了人。剛察縣縣長也來了,說挖露天煤礦破壞了草原,讓我們回去,如果要堅持拉煤,車、人出事情,不負責任。我們只好空車回去,老板說運費沒領上,工資發(fā)不了,3個月的工資只給了500元。這時,老婆又懷孕了,這點錢怎么辦啊。那天晚上,我和一個司機朋友喝了好多酒,他母親病了也在等著錢用。無奈之下,我們跑到礦部偷了鐵,賣了將近1000多元。那是我第一次偷東西,可是為了家人,我不后悔。
2004年7月28日,二女兒出生了,在醫(yī)院總共花了2000多元,生活的壓力越來越重了。我父母去了省城,以前的房子也賣了,我們一家只好暫住在岳父家,三間房60多平米,生活開支也基本靠他們的工資。
2005年我找到了去天駿煤礦拉煤送到甘肅九泉的活,工資一月900元,全程700多公里,拉一趟煤,一路不休息,要走2天2夜。每噸煤的運費是195元,油價每公升3.8元。剛開始的時候,到天駿木里煤礦基本上沒有路,兩條河也沒有橋,遇到下雨,河水漲水,車就過不去。一次,車子在河中間卡住了,我們只好在河邊站了一夜。慶幸的是,河水沒有把車沖走。第二天早晨,我步行了60多公里,找到裝載機,才把車從河里撈出來。這時已經是第三天下午了。
冬天拉煤最苦。最怕的是礦上下雪,因為一下雪就好幾天不能拉,而且山上很滑、很危險。到了礦上,我們基本上都睡在車上。天冷的時候,常常半夜就凍醒了。礦上沒有招待所,只有一個飯館,飯菜也貴,吃一頓飯,兩個人簡單些也要60多元。
拉煤生涯中,讓我這輩子最忘不了的事情是,青海到甘肅交界有個大坂山,從山底一個小時左右就到山頂了,而到山頂之后下大坂山要走6個多時,全都是下山路,這里很高也是最容易出車禍的地方。有一次,我前面一輛車滑下去之后,車上三個人都沒了,最小的只有16歲,最大的也就30幾歲。從山頂上往下看,車摔成一塊一塊的。我見過的車禍也不少,那次是我見過最恐怖的:人抬上來之后,基本上沒有完整的。冬天,車要是壞了或者發(fā)不著車,司機往往把車扔在那里走掉,因為留在車里晚上會凍死人,所以,路邊常常會看見扔下的車。
漸漸地,去天駿拉煤的車從剛開始的幾輛變成幾百輛,運費也從剛開始的一噸195元下降到一噸150元,再加上修理費等,根本賺不著錢。2006年,我又一次失去了工作回了家。
再次失業(yè)
沒有了經濟來源,日子自然過得不太好,吃住都在岳父家,也不是個滋味,我就去申請最低保障金??墒桥芰藘蓚€月,申請寫了不少還是沒批下來。
這時的縣城,雖然還是很小,但馬路寬了,路燈多了,街上的人也多了。當第一批住宅樓出現時,好多人都去爭。公務員有優(yōu)惠,一套90多平方米的樓房,自己花錢只需要4萬元。
一天,一個牧區(qū)的朋友來找我,說他需要一個去草原放牧的伙伴,管吃管住,按羊的數量給錢,我就跟著去了。草原夏天放牧的日子很清閑,放牧的世界也很安靜。這里,沒有城市的熱鬧,沒有生活壓力,有的只是藍天白云,這讓我喜歡上了草原。偶爾也會碰到驚險的一刻。一次,在回羊圈的路上,我看到兩只狼。抱著小羊羔,我在石頭后面趴了半個多小時,當時心里害怕極了,生怕狼過來。還好,沒有發(fā)生危險。朋友聽說后笑著說:“狼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可怕。在草原上,還沒有發(fā)生過狼吃人的事?!焙芸欤斓搅耍蚋幕囟α耍业墓ぷ饕餐瓿闪耍瑨炅?000多元和一只羊。
2007年,我們一家開始在外面租房住。房里有電,但用水要到水房去挑,這是我們在縣城的第一個家。每月電費八九元,房錢60元。最讓老婆害怕的是房里的老鼠,這里的老鼠很多,最多一次用老鼠藥毒死了十幾只。由于沒有固定的收入,我們的日子也越來越緊,好幾次都是借錢給女兒買的牛奶。有一次小女兒發(fā)高燒,沒錢看病,半夜去岳母家借錢。后來,岳母就把兩個女兒接到了她們家住。大女兒幼兒園畢業(yè)的時候,家長們都給老師送禮物,我們由于經濟原因,既沒有給老師送禮物,也沒讓女兒參加六一活動。那件事讓我們到現在都很自責。
冬天很快到了,因為買不起蜂窩煤,只好燒鄰居給的牛糞。過年的時候,家里的糧食也快沒了。不得已,我去找老板要拖欠的工資。可是,老板說一直都沒錢,他也沒辦法過年,只給了我200元,讓我體諒。還掉一部分借款,手里所剩不多了。沒辦法,我們商量去爺爺家過年。
2008年4月,我經人介紹去天駿縣開車,雖然離家有700多公里,但工資也給的高,每月1200元。老板人很好,說干好了還有獎金。
雪上加霜
也就在這一年,岳父母都生了病,岳父是靜脈曲張,岳母叫我們先帶岳父去西安看病。我們第一次坐上了去西安的火車。在陸軍醫(yī)院看了一個多星期,靜脈曲張轉成靜脈炎了。醫(yī)院看不好,讓我們回去。這次看病花了近一萬元,我們拿了4000多元。因為經濟拮據,岳母的病沒能做全面檢查。
2009年,我去牧區(qū)修路,干了四個多月卻沒拿到一分錢,老板也跑了。我們幾個民工去交通局要錢也沒要到。就在這時候,岳母的病越來越重了。我們商量后決定,我去要錢,老婆帶岳母去省城看病。期間,老婆打電話告訴我岳母的病情不太穩(wěn)定。由于一直沒要到錢,我也沒有去醫(yī)院看岳母,這讓我特別愧疚。就在我和岳父準備動身去看岳母的時候,老婆打電話說,岳母正在搶救,晚上9點多岳母去世了,那年她只有54歲,醫(yī)院給的結論是塵肺病。
剛剛料理完岳母的后事,岳父的房子被告知要拆,只給了3萬元的補償款。于是,我們把岳父接到了我們租的房子一起住。房子太小住不下,我們決定在城邊買一棟平房。6萬多元的房款,借了3萬,不過,我們終于有了自己的家。岳母去世后一年,岳父也因為塵肺病去世。兩位老人的離去,不僅讓老婆病倒了,也讓我們的外債高達9萬元。她是獨生女,這件事也讓我們覺得還是子女多點好,可以分擔些,我也終于理解老婆為什么非要兩個孩子了。
轉機與傷痛
2010年臘月二十七,我終于拿到了拖欠的工資,雖然只給60%,才有1000多元,但能領到錢,我已經很高興了。
2011年,在朋友的幫助下,我們在縣城開了個內衣店,小店只有12平米,當時投資3萬多元,房租每月500元,其它就靠貸款了。有了自己的生意,我們很興奮。有時,孩子中午放學后,吃不上飯,只能喝點開水吃個饅頭。也就在這個時候,對我們幫助很大的一個朋友宋文出現了??吹轿覀兊男〉晏?,對孩子不好,她在附近給我們找了個房子,30多平米,還幫我們付了一年18000元的房租。這讓我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2012年。一天,在學校組織放風箏活動后,女兒回家哭著說耳朵被同學刺壞了,聽不到聲音。去附近醫(yī)院檢查后,大夫告訴我們要到大醫(yī)院檢查。帶著女兒去了西寧的醫(yī)院看過之后,給出的結果是耳膜穿孔,耳膜關節(jié)損失,聽力喪失。醫(yī)生說,有條件最好在西寧打針住院。后來我們還是在縣城醫(yī)院打了兩個星期的針,可是到西寧的醫(yī)院再次檢查后,結果還是一樣。醫(yī)生說,最好自己恢復,至于能不能恢復,不好說。
為此,老婆去學校找老師和學校領導,但他們說是女兒自己把耳朵弄壞的,學校沒有責任。不得已,我們去教育局找,但結果是,再找就不讓女兒上學了,我們只好不了了之。面對女兒,我很愧疚,作為父親,我給不了她一個公正的結果。我能做的只是期待女兒能恢復聽力,而留在女兒內心的傷痛和不公平的感 覺卻是我永遠抹不去的……
現在,我們仍然繼續(xù)著我們的生活。對于未來,我沒有太多的祈求,只希望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孩子們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