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中國新型城市化報告2011》,2011年GDP增長上海列全國“倒數第二”,2012年一季度又“墊底”,不過上海人相當淡定,將其視為“后世博”城市轉型的必要代價。
上海的很多理念給探索新型城市化道路的廣州諸多啟發。為此,我們走訪了上海權威學者,深入探尋經濟和人口“體量”都更為龐大的上海城市轉型之路。
郁鴻勝談上海城市轉型
土地城市化不可逆,須慎之又慎
上海的新型城市化是人口、土地和產業三方面并駕齊驅的系統化過程。上海的土地(空間城市化)、產業城市化的進程大大快于人口城市化。上海城市化進程的推動力,第一步是國有大中型企業、支柱產業,如寶山鋼鐵、金山石化等推動的。鋼鐵、石化和造船等產業靠江靠海的大項目,形成了從海岸江岸向腹地輻射的產業帶;第二步是靠鄉鎮企業蓬勃發展推動的;第三步是靠城市規劃推動城鎮化,以中心鎮、新城建設為重點,使得中心城市向郊區擴張,土地發酵,但人口和產業的城市化仍滯后。
在城市化中,要處理好城市化與經濟、社會、人口、資源和環境的五個方面的關系,也就是城市化與可持續發展的關系。但目前我們普遍的認識還是平面的、沒有“站”起來。在上海的人口城市化方面,如果單從戶籍城市化來看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上海是一個大都市、小郊區的發展格局,農民僅200多萬人。但若考慮到超過1000萬的外來流動人口,人口城市化就是值得正視的大問題,對城市公共資源會帶來很大的壓力。目前,要加快發展產業的城市化,其次人口的城市化要加快,而土地的城市化是不可逆的,應慎之又慎、適度慢一點。
“輕上?!笔切滦统鞘谢窂?/strong>
新型城市化是轉型升級的必由之路。在特大城市普遍面臨土地資源承載力和人口資源承載力雙重壓力的現狀下,探索適應消耗生態資源少、產業經濟效益高、吸納就業人口多的可持續轉型發展新路徑,對此,有學者建議打造一個“輕上?!?,取代以前的“重上?!薄?/p>
郁鴻勝亦持同樣觀點。他說,未來十年就是要讓上海擺脫沉重的資源負擔,越變越“輕”。這種“輕”,主要體現于三個方面。第一,產業變“輕”。上海產業從傳統上看是靠重工業驅動,除地質、礦產等之外,重工業門類齊全。今后要從“重粗黑”轉向“高精尖”,讓以“輕量”為鮮明特征的高端制造業、服務經濟、智慧產業等成為主流。第二,人口結構變“輕”。應通過合理引導,讓高素質高學歷人才比重提高,通過機制性舉措減少下崗、減輕政府解決就業的擔子。第三,生態環境壓力變“輕”。通過綠化、生態建設,上海人的心情變輕松了,眼光也更輕揚,體現出更多的國際大都市居民的自信和包容。
總之,上海城市之“輕”,就是城市的新型化、生態化。在郁鴻勝看來,目前廣州推進的新型城市化建設,其核心內容也涵括低碳、智慧、幸福等要素,這其實也是從傳統發展模式之“重”到新型城市化路徑之“輕”的轉變過程,折射出這一類特大城市轉型升級的內在要求。
盤活市域城鎮群驅動城市轉型
上?!笆濉币巹澲刑岢?,要“深化完善市域城鎮體系”,“市域城鎮體系”與郁鴻勝近年倡導的“上海市域城市群”概念不謀而合。郁鴻勝說,上海市并不僅僅是單個的城市概念,更是一個大、中、小城市(城鎮)組成的城市群,因為上海除了中心城市,還有9個新城(相當于次中心城市),有100多個鎮(其中有15~20個新市鎮,人口均超過30萬可以發展成為中等城市,有一批城鎮可以發展成為小城市)。從事實出發,我們都應該以“城市”的定位來發展它們。上海形成了一個城市連綿帶,這正是上海與很多城市的新型城市化的區別所在,也有望為城市轉型提供更強勁的驅動力。
未來競爭就是城市群的競爭,城市群是打破行政區劃疆界的最有效的方式。發展上海市域城市群屬于上海發展的重要內容,但也需指出,目前上海的城鎮建設尚未形成與經濟發展相適應的等級體系。新城數量偏多、人口集聚規模不大,難以適應經濟增長帶來的城市化快速擴張的要求。
他建議,上海應優化城鎮體系,建立與世界城市相匹配的城市等級規模體系,改變傳統經濟模式下形成的城鎮行政體系,創新經營城市的發展與管理理念,形成三大重點發展區域,集聚發展50個左右的產業園區規劃單元,建設600個左右的中心村,構筑上海市域特大城市、大城市(次中心城或副中心城市)、中等城市、小城市四級城市等級規模體系。
對話·孫立堅
上海轉型要邁過幾道檻
人口紅利、全球化紅利、資源紅利、制度紅利耗盡倒逼“轉身”。
記者:2012年上海GDP超2萬億元,占全國的比重為4%左右,這是以占全國0.07%的土地、1.7%投資、1.8%左右人口創造出來的,這說明了上海經濟發展質量相當高。作為龐大的經濟體,其“轉身”是出于什么樣的考慮?
孫立堅:上海的“轉身”可從人口紅利、全球化紅利、資源紅利、制度紅利耗盡這幾個方面來解釋。
首先,金融危機后,上海發現推動經濟高速增長的“人口紅利”正在消失,勞動力成本、土地成本、物流成本都在上升,外貿需求卻在減少。制造業的空間越來越小,需要新的生存模式。
其次,金融危機后,國際市場已不能再容忍上海還是靠全球化紅利來發展,反而希望上海能貢獻全球化紅利。他們希望上海能進口別的國家的東西,為他們創造利潤和就業機會。再加上各國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決定了上海不能簡單靠貿易順差來發展,必須要打開內需市場。
再次,現在只要中國的投資一啟動,石油、鐵礦石等資源就被國際游資炒高價格,為了發展,上海必須要買高價格資源。資源紅利沒有了,上海在“世博會”后便提出了走新能源、低碳、經濟的發展思路。
最后,上海以前的發展得益于制度紅利,“先行先試”的改革開放政策推動了上海的經濟發展。但現在優惠政策、“入世”機遇等已經走到了頭了,必須走向創新驅動的新制度紅利。
“微笑曲線”的一端靠“要素”和“知識產權”帶動經濟發展,另一端靠“服務”和“內需”帶動。
記者:上海第三產業增加值占生產總值的比重首次達到60%。這是上海經濟結構轉型升級取得突破的重要標志。上海有哪些做法值得借鑒?
孫立堅:上海曾處在產業鏈的低端,也就是在“微笑曲線”的中部。這種依靠控制成本的財富創造方式已不適應上海的發展。因而,上海決定不能停在“微笑曲線”的中間,要往兩端走。
“微笑曲線”的一端靠“要素”和“知識產權”帶動經濟發展,另一端靠“服務”和“內需”帶動。上海提出的“創新驅動”就是要往要素發展。大量高校為形成高端的研發基地提供了基礎。同時上海提出的“四個中心”建設(國際經濟中心、國際金融中心、國際航運中心、國際貿易中心)也是轉向靠創新和知識來帶動發展。
“轉型發展”就是往消費發展。知識創造的產品附加值高,價格貴,上海是否有能力消費是關鍵。整體而言,上海中高收入群體比較龐大,再加上很多海外高收入群體也生活在上海,因而它具備了高消費的條件。只是上海沒有很好地挖掘這個消費市場,導致有消費能力的人很多跑到國外消費。要扭轉這種狀況,應保護好消費者利益,堅持產品打假,讓消費者放心。
上海轉型發展必須邁過的“檻”:知識產權保護、低端產品的生存空間。
記者:在2011年,上海人均GDP就達到了82560元,已跨入高收入國家(地區)行列。其他國家發展經驗表明,人均GDP從1萬美元到2萬美元,是邁向新一輪發展的一個“檻”,上海如何邁過這個檻?在“轉身”過程中面臨著哪些問題和挑戰?
孫立堅:上海在轉型發展中遇到了不少挑戰,要想邁過這個“檻”,必須解決以下幾個問題:
其一是知識產權保護。知識產權保護是把“雙刃劍”,一方面可能加大落后企業的發展成本;另一方面,拿別人好的東西需要昂貴的專利費。上海創造的高端產品能否打入國際市場是上海要解決的難題之一。
其二是低端產品的生存空間。上海也有中低收入群體,需要符合他們生活水平的低端產品。但在上海昂貴的物流成本、生產成本下,生產低端產品的企業如何生存,它們的競爭力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