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明白了,商人,當然不會關注七夕節幾個本應該無法忽略的群體:城市的打工者,農村的留守者;進城打工的男人們,留守在農村的女人們。因為,他們不是玫瑰花、巧克力、情侶套房、浪漫套餐的消費者,所以,他們永遠無法進入消費主義所操縱的七夕節議題,被遺忘,被漠視,被湮沒,無人覺察到他們的存在,好像這個節日本就跟他們毫無關系。
不能漠視他們的存在,不能對他們的生存狀態視而不見,就像兒童節的時候,會想起留守兒童;重陽節的時候,會想起留守的老人。七夕節之時,無法背過身去漠視空心化的鄉村中與老人和孩子一起被留守的她們。
這一天,正好在一家電視臺點評一個刑事案件,湖北某地一個農村婦女,因丈夫常年在外打工,與一個為她采茶的幫工發生了關系,后來因為某些矛盾,被這個幫工掐死。七夕節評論這個話題,心情格外沉重,不忍像一些人那樣站在道德高地批評她,而是充滿同情。強者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而弱者只能被命運牽著鼻子走,并且常常以悲劇結束。
這個極端案件的背后,其實是一個悲情的群體。牛郎織女,每年尚有一次鵲橋相會。有情人的聚會,對城市人也不是什么奢侈的事情。可如今不少被留守的婦女,與進城打工的丈夫一年甚至見不到一次面。家里沉重的壓力都壓在一個女人身上,從老人到小孩,從農田到其他。無所依靠的她們,很容易在情感和生活上迷失方向。
莎士比亞說,弱者,你的名字叫女人。可面對著這樣的中國現實,你不得不將這句話改寫為:弱者,你的名字叫留守婦女。她們是弱者中的弱者,真正的弱者。當然,她們遠在千里之外打工的丈夫,也是弱者。七夕節,當城市和網絡上到處洋溢著曖昧情調的時候,割裂的家庭和分居的有情人只能隔省遙望,對月相思。
甚至,他們根本意識不到這個節日的存在。過節,是一種奢侈品。七夕雖然是農耕時代的一個傳統節日,但這種傳統的闡釋權已經被有著閑暇資本的城市人和賣巧克力玫瑰的商人們所壟斷,農耕者已經被拋開。這是一個巨大的隱喻,隱喻著這個群體在當下這個“以城市為中心”的社會的命運。
所以,當我看到這樣的新聞時,有一種特別的感動。鄭州有一群大學生,他們一直關注著進城打工的農民工和留守的愛人如何過七夕節,12名大學生出資訂賓館幫助農民工夫妻度七夕,他們在網上發帖征集到200對農民工夫妻,經審核后,38對農民工夫妻七夕這一天在鄭州團聚。
家住河南魯山縣觀音寺鄉石坡頭村的薛小妮即是受助者之一,七夕節前一天,她很早便起了床,翻找出壓在箱底的結婚證,再一次向70歲的婆婆交代好家中的事——豬要記住喂,雞窩要關牢,然后,她帶著一絲興奮和憧憬便趕往了鄭州。這是薛小妮第一次去鄭州,這位農村婦女已經半年沒見到自己的丈夫了。
記者描述的這些細節,雖然瑣碎平常,卻有一種觸動人心的力量。這是一個屬于留守者的七夕節。
感謝這群大學生,他們的行動,其實只是象征性的,受助的只有38對農民工夫妻。但他們在七夕節被消費主義所裹挾的時候,打撈起了輿論對一個被節日所拋棄的群體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