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拆而富,因揮霍返貧,暴富與沉淪的距離,永遠只在須臾之間。人世的繁華和落寞,在這村莊里,演繹得太徹底。人之為人,人性深處的隱根,面對周身的忽變、身份的躍動,總該是難以淡定的。也許,世界雖大,不過是座村莊的邏輯:或守住榮華,或消費浮華,倘若無法抱持大富大貴,也只作一場游戲一場夢罷了。很多時候,卑微的肉身,不過是歲月川上的葦花,起伏不定,歸宿難料。
“暴富”到“返貧”,是一幕悲喜劇。村民內心的無以自持,最終任由那一筆賠償款吞噬了命運。當失地換來的是靈魂失守和精神低沉,那村民的生存境遇,注定是堪憂的。
是財富導致了人的沉淪?這種追問,是對道德病變的外因追思。人怎樣支配自身財富,本是個人自由,“外在勢力”無法借防止墮落之名,干涉個體的消費行為。避免被金錢誘惑“侵蝕”,需要良好的素養和價值觀。就此角度看,所謂的公共治理或曰外在管理,所能做的,只是“實現基本財富美德的布道”。
回望那座灰暗的村莊,除了大量現錢的涌來,那種柔軟的、溫暖的,應對財富的智慧,從不曾在土地上生根、蔓延。將村民從習慣的生活模式抽離,投之于全然陌生的生態形狀,卻不同時輸送新的“適應術”——你能想象,魚類離開水里,且未學會用肺呼吸嗎?有鑒于,基層的部分治理者,慣以“完成任務”為使命,不慣于“參照現實”周全行動,短視急功、罔顧后遺癥,注定是廣泛的存在。
“返貧”,是那些村民的遭遇,卻不是他們的選擇。或許,這群人本就沒有選擇,之于突如其來的財富,驚喜是必然的、空虛是必然的,惴惴不安、無所適從的情緒,也必然跳脫不去。沒有人可以被錢打敗,只會被自己打倒。那些不夠淡定的村民,本應憑借良好的心理輔導、財富觀輸入,更好地設計自己的生活。
專家呼吁,“要完地,還要管好人”,但前提恐怕是,“管好人”和“要到地”能被官員評測體系同等考量。此外,名曰“管”,也未免有些高姿態——廣義層面上,政府該否具備道德立場仍舊存疑,不過,必要的心理輔導,普及財富倫理的常識,構筑起一種普遍的良俗,正是治理者的道德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