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很多專家都在談“中等收入陷阱”。我認為,中等收入陷阱是當一個國家的人均收入達到中等水平后,由于不能順利實現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原有提高收入的因素不可持續,導致發展沒有新動力、經濟失去活力、貧富鴻溝加深,最終出現經濟社會停滯的一種狀態。
《人民論壇》雜志就中等收入陷阱問題曾做過問卷調查,結果顯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前三個阻礙因素為腐敗、既得利益集團阻礙改革和分配難題。我認為,中國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可能誘因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做大蛋糕”的原有動力難以為繼。我國傳統的方式是低成本、低技術、低價格、低利潤、低端市場,代價是高能耗、高物耗、高排放、高污染。我們是強大的制造,低端的設計,虛弱的品牌,巨大的排放,微薄的利潤。我們的勞動生產率是美國的1/12,日本的1/11,創新對經濟的貢獻是40%,而發達國家是70%。所以,有人講創新不足是中國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最重要的因素。另一方面,“分好蛋糕”的理想與現實落差很大。“十二五”規劃最精彩的地方是提高兩個比重,即“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理想很好,現實落差很大。2011年我國財政收入突破10萬億,同比增長24.8%,高出同期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實際增速13.4個百分點,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增速16.4個百分點。我們現在的經濟總量已經超過日本,但是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只有日本的1/10。人均GDP超過4千美金也不能反映真實水平,背后是嚴重的貧富差距。
跨越陷阱最重要的是做好制度創新和環境營造
一要改良創新“土壤”,營造有利于人才成長的環境。十六大報告中有一句話非常精彩,要放手讓一切勞動、知識、技術、管理、資本的活力競相迸發,讓一切創造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現在看起來和現實相當遠,我們現在做得很不夠,沒有這樣的環境。打造“喬布斯式”的創新領軍型人物迫切需要營造良好的環境。
二要做好有利于人才發揮作用的制度安排。在制度和技術的問題上,制度重于技術。當前,中國不缺創新的要素,無論是技術、人才、資金都是不缺,但是我們缺少的是把要素集成起來的制度創新。
三要培育創業創新文化,使創新成為一種習慣。美國硅谷的創業文化最基本的精神是寬容失敗鼓勵冒險,而我們的文化是以成敗論英雄。這與創新所需要的科技文化、創業文化存在較大差異,很難形成讓創新人才成長的土壤。
四要將創新的國家意志轉化為企業行為。我對大量的科技企業進行調研后,總結出科技企業之所以缺乏創新有四個原因:動力不足,不想創新;風險太大,不敢創新;能力有限,不會創新;融資太難,不能創新。怎樣把國家意志變為企業行為,政府應該解決這四個問題。
五要在“人口紅利”消失后,依靠改革和創新形成的“制度紅利”推動經濟轉型。從低收入國向中等收入國家的邁進,我們靠的是“人口紅利”,有人說改革開放30年,第一個十年靠“人口紅利”,第二個十年靠國有企業“改革紅利”,第三個十年靠開放,靠加入WTO十年的“開放紅利”。總的來說,主要的因素還是“人口紅利”。下一步,向高收入邁進,我們要靠“制度紅利”。
要破除改革的“碎片化”、“應急化”、“部門化”
前段時間出現的溫州問題表面上看起來是民間金融高利貸化、民間資本熱錢化的問題。大量民間資本,錢多,人急,大家想賺快錢,結果導致兩個“癌癥”:高利貸和高房價。但是溫州問題背后實際上是實體經濟的空心化問題。美國為什么爆發金融危機?有人研究表明是因為美國產業空心化了,制造業衰退了。我們也要防止制造業和實業的空心化,溫州問題正折射出我國制造業和實體經濟的空心化。
我們要尋求經濟發展的新動力,實現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必須要靠改革,做好改革的“頂層設計”。一要破除改革設計的“碎片化”。系統設計、通盤考慮,打好政策“組合拳”,防止“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短期政策。二要破除改革目標的“應急化”。要有長遠的戰略目光,抓住和解決事關長遠的重大問題,防止改革停留在部門層面的“小修小補”,以致出現“按下葫蘆浮起瓢”,許多老問題久改不革、新問題層出不窮的局面。三要破除推動主體的“部門化”,防止讓既得利益者設計改革和推進改革,防止部門利益對改革的鎖定。比如“新36條”允許民間資本來發展小型金融機構,但是最終形成“上面放,下面望,中間一個頂門杠”的執行難情況。
形成“制度紅利”推動新一輪發展的最重要的改革有三項:一是加快壟斷行業改革,拓寬投資渠道。當前不僅要解決融資渠道的問題,而且要拓寬投資渠道,解決大量的民間資本“彷徨、糾結,錢沒地方投”的問題。二是進行財稅和分配制度改革。三是進行金融體制的改革,構建多層次融資體系。通過三項改革創造制度紅利,使我們的國家從中等收入成功邁向高收入國家。
(辜勝阻 作者為全國人大常委、民建中央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