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國務院發布《關于暫停新建高爾夫球場的通知》和相關文件,自那以后就停止了高爾夫球場的審批。當時,全國有170家高爾夫球場。
2011年,當國家發改委、監察部、國土部、環保部等十一部委掀起的“整治高爾夫球場風暴”席卷全國時,這一數字變成了600多家。
這意味著,在禁令發布后全國又建了400多家高爾夫球場。這些違規建設的高爾夫球場,占用大量耕地和林地資源,造成了極壞的社會影響。我國目前到底有多少土地被“高爾夫化”了?中國青年報記者根據公開資料,對全國土地“高爾夫化”情況進行了盤點。
廣東“最闊綽”,北京“最擁擠”
本報記者根據新浪、搜狐門戶網站高爾夫球頻道公布的全國327個高爾夫球場,進行了統計。這327家球場總共占用了我國640176.655畝土地,相當于2010年全國批準建設用地726.75萬畝的8%,又相當于2010年公布的我國基本耕地面積的0.04%。
全國“最擁擠”的,無疑是高爾夫球場數、總面積均位列榜首的北京市。北京市平均23.4萬人就擁有一個高爾夫球場的數字,也是全國最高的。
本報記者統計,北京市的高爾夫球場至少就有75家,球場總面積已達132257.75畝,約相當于0.12個北京市區,占北京市行政管轄總面積的0.5%。
根據中國高爾夫球協會官方網站介紹,一個標準的高爾夫球場占地面積一般為750畝到1500畝左右,設18個球洞。而據眾多媒體報道,一個18洞的標準球場每天平均耗水2000~2500立方米。
以此取平均值2250立方米計算,如果北京市的75家高爾夫球場都是標準球場,一天就至少消耗16.87萬立方米的水,一年就要用掉超過6000多萬立方米水資源。而根據北京市水務局的統計數據,2009年北京水資源總量為21.84億立方米,去年北京兩次從外省調水,僅2010年10月調水總量就達4000萬立方米。
在高爾夫球場占地總面積的前五位,除北京外,山東省已達74748.905畝,廣東省70045畝,江蘇省53997畝,海南省46973畝。
全國高爾夫球場中“最闊綽”的,無疑是民營經濟發達的廣東省。
在目前統計到的全國高爾夫球場中,廣東汕頭市揭西縣的大洋高爾夫俱樂部是占地面積最大的,達2.5萬多畝,遠超過高爾夫運動的前述一般標準。該球場介紹中說:“首期投資額3000萬美元,而且從山腳到球場的山路是由公司投資7000多萬元修建的雙車道混凝土公路……”
緊隨廣東,海南、山東、江蘇、云南、浙江5省和上海市也在高爾夫球場規模上都不甘落后。
海南的三亞甘什嶺森林高爾夫球俱樂部占地2.3萬畝,江蘇南京銀杏湖國際高爾夫俱樂部占地1.59萬畝。在統計到的山東省23家高爾夫球場中,一家“金山國際高爾夫俱樂部”占地達1.5萬畝。云南的昆明石林國際鄉村俱樂部占地1萬畝,上海的濱海高爾夫俱樂部占地5295畝,浙江的會稽山度假休閑中心占地5000畝……個個都是“巨無霸”式的豪華高爾夫球場。
在這樣的案例里,每一家“高爾夫球場”已遠遠超出了名字原本所承載的功能,不再是純粹的運動場。比如廣東的大洋高爾夫俱樂部就宣傳稱:“球場配套設施有度假別墅區、西餐廳、歌舞廳、劃艇、釣魚臺、游泳池、卡丁車場、射箭場、兒童樂園等體育娛樂項目,豪華會所、接待廳等一應俱全。”
遼寧、河北“最勉為其難”
國土資源部總結分析高爾夫球場為何屢建不止,越建越大時說,“一些地方將高爾夫球場作為城市投資環境的名片,提升地區高檔商品房價格。”
除了經濟發達的省份和直轄市外,高爾夫球場上附帶的眾多利益也吸引了“第二梯隊”眾多省份的興趣。
旅游發達、氣候適宜高爾夫球場的海南省有20個高爾夫球場、云南省有12家高爾夫球場,人們可能容易理解。但難以想象的是,在以缺水著稱的華北等地區,“高爾夫”的入侵甚至到了和人畜爭奪水資源的程度。
在全國高爾夫球場中“最勉為其難”的,要算遼寧省、河北省了。
據遼寧省水利廳公布的數據,遼寧省近年來水資源總量下降到249.8億立方米,人均水資源量僅為579立方米。更令人擔憂的是,遼寧省的地下水位總體呈下降趨勢,地下水開采量占遼寧全省總供水量的比例已經接近50%,地下水開采率高達93%。
以沈陽為例,《沈陽市水資源公告2009》中顯示,在2008年的豐水期,沈陽市地下水漏斗區面積比2009年增加了一倍多。媒體曾報道,近年來每到供水高峰期,沈陽市的供水就會達到極限。遼河、渾河都是季節性河流,冬天會斷流,再加上污染等原因,沈陽的地表水不宜飲用。目前,沈陽的自來水主要來源于大伙房水庫的地表水及沈陽地下水,并經層層消毒化驗輸送給用戶。
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據中國青年報記者不完全統計,遼寧省卻有15家高爾夫球場,其中沈陽就有至少6家,球場總面積達1.1465萬畝。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水資源更加捉襟見肘的河北省。
據媒體報道數據,河北省每公頃土地含水量僅為全國平均值的1/9,比寧夏、天津略多,是缺水最嚴重的省份之一。近年統計的河北省人均水資源占有量為311立方米,而根據國際標準,人均小于1000立方米屬嚴重缺水,小于500立方米屬極度缺水。
但中國青年報記者發現,河北省也有8個高爾夫球場。其中面積最大的是一家“中國(滄州)名人高爾夫俱樂部”,占地多達5000畝。唐山市的“南湖國際高爾夫俱樂部球場”也達4730畝,都遠遠超過了一個標準球場的配置。
部委公開查處違法球場,為何仍有“漏網之魚”
此次十一部委整治的對象包括:《通知》印發前(即2004年以前——記者注)未按規定履行立項、規劃、用地和環境影響評價等建設審批手續建設的高爾夫球場;《通知》印發后開工建設的高爾夫球場。“所有球場一律不得占用耕地、天然林和國家級公益林地,占用耕地、林地的必須全部退出,盡快進行復耕和恢復森林植被。”如果有球場在此次徹查中隱瞞不報,“一經檢查發現,一律予以取締”。
那么此前國土資源部公布查處的違法高爾夫球場,現在都已經恢復耕地、林地了嗎?中國青年報記者逐一核實了近年來國土資源部官方網站上公布的每季度處理案件公報,發現仍有“漏網之魚”。
在《2010年第四季度掛牌督辦案件處理情況》中,國土資源部掛牌督辦了“湖南省郴州小埠古村生態園投資開發有限公司違法占地違規建設高爾夫球場案”。
《處理情況》中介紹,2010年3月,郴州小埠古村生態園投資開發有限公司以建設小埠生態園為名,違法占地、違規建設高爾夫球場。在國土部門要求整改后拒不停工,“北湖區政府及有關部門未及時有效制止、查處,8月建成9洞高爾夫球場,9月擴建成18洞高爾夫球場并開始試營業。實際占地1631.77畝,違反土地利用總體規劃。”
但中國青年報記者日前致電湖南省郴州小埠古村生態園,該公司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球場仍在。
記者問:“我和朋友想去打球,請問你們有高爾夫球場嗎?”工作人員說:“我們這邊還沒有開業,現在還沒定時間。您是怎么知道我們這個球場的?”此后工作人員又再三表示:“還沒開業,開業再通知你,行么?”“你們那邊有球場吧?”記者再次確認。工作人員肯定地說:“有。”
據《處理情況》介紹:“郴州市政府及有關部門已責令小埠古村生態園投資開發有限公司限期拆除違法占用1631.77畝土地上新建的建筑物及其他設施,恢復土地原狀,并處罰款530萬元。目前,高爾夫球場的球道、果嶺、發球臺、沙坑已消除,球洞已填平。”
中國青年報記者隨后致電分管郴州市國土局北湖分局,工作人員說:“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你應該去問北湖分局執法隊。”記者撥通了執法隊電話,一位中年男子接了電話。但當記者說明情況后,此人就說:“隊長出去了,副隊長和隊員都不在。我不是國土局工作人員,是別的單位來這里辦事的。”
國土資源部公布,僅2011年上半年,部委12336違法舉報中心接到涉及違法占地、違規建設高爾夫球場的違法違規線索34個,比去年同期上升31%。2011年7月12日,國土資源部召開上半年掛牌督辦違法違規案件新聞發布會,通報了8起國土資源領域違法違規案件查處情況,同時公布5起掛牌督辦案件。在這13起違規案件中,有3起涉及高爾夫球場。
“從項目建設情況看,去年同期多舉報已建成項目,今年上半年的舉報線索多涉及在建項目或雖未建成,但以高爾夫球場進行宣傳的項目。從地域分布看,去年同期的舉報線索多集中在沿海地區,今年上半年則涉及東、中、西部17個省(市),范圍明顯擴大。”
國土資源部執法監察局局長李建勤表示,下一步,將嚴肅查處違法批地、違規建設高爾夫球場。對新建的高爾夫球場“新建一起,查處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