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北京市規委有關負責人表示,將在2013年重新編制城市總體規劃。因為在《北京城市總體規劃(2004年~2020年)》中,兩個最主要的指標——人口數量和人均GDP目前都已被突破。總規中預設的2020年常住人口總量控制在1800萬人,而剛剛結束的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北京市常住人口為1961.2萬人。
近三十年來,發生在外來流動人口和北京城市管理者之間的博弈,有愈演愈烈之勢。自1983年起,北京的相關規劃就試圖控制人口規模,但一般兩三年后,增加的人口總是沖破預設的規模,城市規劃陷入了屢設屢破、屢破屢修的怪圈。
在人口和資源相對穩定的狀態下,城市化是最節約資源、最高效率的發展方式。當人口急劇膨脹時,公共配套、基礎設施、資源供給如果跟不上人口聚集的步伐,就會帶來一系列的問題。
水資源、天然氣、電力、煤、交通等基礎資源和基礎設施是支撐城市發展必不可少的資源。然而,中國的城市化速度太快,用十年時間走了發達國家二三十年才完成的城市化進程,城市擴張速度太快,使得許多城市的基礎設施和基礎資源跟不上城市擴張的步伐。北京作為資源輸入型的特大城市,98%的能源靠外地調入。城市快速擴張,人口迅猛聚集導致水、電、煤、氣、油等資源供應緊張。據統計,目前北京市的人均水資源量已降至人均100立方米,大大低于國際公認的人均1000立方米的缺水警戒線,缺水形勢異常嚴峻。可見,水資源、電力這一類的資源供應和基礎設施限制,將是制約城市規模最后的硬約束。
學校、醫院、垃圾處理等公共資源的配套,也遠遠跟不上城市擴張的速度。中國近年來的郊區城鎮化進程,多是開發商唱主角,政府規劃配套欠缺,導致學校、醫院、商業等公共市政配套嚴重滯后。據北京市國土局監測,1973年~2008年北京市城市面積年均增加近30平方公里。隨著北京的城市化環環外推,北京近年來人口向外遷移的數量越來越大。城區遷移人口中,78.4%的人口遷到了近郊區,14.3%的人口屬于城區之間遷移,7.3%的人口遷入遠郊區縣。然而在這一進程背后,卻是問題重重。當大量城市移民搬到近郊居住后,因為學校、商業、醫院等公共資源配套的欠缺,他們的工作、娛樂、消費等生活環節卻依賴市中心的供給,每天早晚時段,人群如潮汐般來回轉移也就不足為奇了。北京的城市格局也呈現出兩種極端的情況:一方面城市面積不斷攤大餅式地擴張,一方面大量的人口往返于城市與郊區,仍然要依托市中心的公共配套資源,城市擁堵也愈演愈烈。
一邊是人口不斷的聚集,一邊是資源的匱乏,城市不堪重負。以至于北京“十二五”規劃綱要中,“努力遏制人口無序過快增長”、緩解交通擁堵兩項,成為了未來五年工作的重中之重。今年以來,北京出臺了種種措施:車輛限購,提高停車費,大幅減少進京的戶籍指標,清理地下室出租,以業控人,以房管人……這些措施極具爭議性,試圖以行政手段強行疏散人口,能否見效尚不得而知。
實際上,除了農村人口向城市轉移的歷史大背景外,北京的人口過于集中,源于權力和資源的過度集中。作為首都,北京的政治地位帶來了強大的資源控制力,這種優勢一方面不斷地在解決北京面臨的資源壓力,同時也成為吸引人口的“磁石”,使得北京的人口不斷突破之前設定的極限值,矛盾日益加大。放眼望去,跑官的、跑項目的、跑貸款的,什么權力都集中在北京;優勢的教育資源、資本資源、大項目、大企業、優良的工作機會都集中在北京。人流如水,逐利而行,資源和權力的集中自然引發人口的集中,如果不解決這些問題,單純以行政手段強行疏散人口,不僅難有效果,還可能激化社會矛盾。
要緩解上述問題,一方面需要在城市功能和城市經濟上做減法。做減法,就意味著北京不要預設太多的發展目標。雖然每個城市都想建成經濟中心,但北京現在背負了太多其他功能,如經濟中心、總部基地、金融中心等,北京正在為太多的戰略發展目標所累,只有放棄掉一兩個經濟目標,才能實現城市的可持續發展。
另一方面是在城市基礎設施、公共配套上做加法,進一步拓展城市化的空間。北京現行的人口控制措施,無非是利用行政手段,使非京籍的民眾,不再占用北京有限的公共資源和服務設施,決非長遠之計。與其不近人情地驅趕,不如盡量完善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使之能服務更多的人口。資源的聚集導致了人口的集中,控制人口只是傳統管理方式的一次再博弈,最后一定無功而返。
關于城市化的極限問題,不僅僅出現在京滬這樣的一線城市,二三線城市也存在這樣的問題,幾乎每年上演的拉閘限電、煤荒電荒就可窺其一斑。中國的城市化,有必要在下一個發展周期里大力完善現有的基礎設施、公共配套設施,適度控制城市規模,并強化對生態環境的保護。一味地擴張城市規模,枉顧城市化的極限問題,可能會帶來災難性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