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潼南縣太安鎮的萵筍種植大戶劉建海一直愁眉不展。“去年一斤萵筍最高賣到1塊錢,現在2毛錢還很難賣出去。”
劉建海坦言,現在已不敢有賺錢的“奢望”,“能不虧本就謝天謝地了。”蔬菜流通成本被指高達70% 菜賤傷農或加劇通脹
然而,家住渝中區儲奇門的市民李蓉此刻卻很納悶:“這幾天一直在說菜價下跌,可一大早起來轉了幾家超市,發覺菜價并不便宜。就拿卷心菜來說,現在是1.5元/斤,跟春節期間的價格差不多。”專題:菜價迷局
菜價究竟怎么了?竟使得劉建海搖頭嘆息,李蓉一臉疑惑。
對此,北京東方艾格農業咨詢公司分析師馬文峰給出的解釋是:目前的蔬菜收購價格正在經歷一輪慘痛的暴跌;但在零售終端,蔬菜價格卻出乎意料的堅挺。
菜價“跳水”
近日,商務部發布的數據顯示,4月11日至17日,全國18種蔬菜平均批發價格比前一周下降9.8%,三周以來已累計下降16.2%。
從外地媒體的報道中我們看到:北京油菜最低收購價跌至0.1元/公斤,上海農民開拖拉機碾掉百萬公斤卷心菜,山東菜農則干脆把一年勞作的果實付之一炬。
而在重慶,今年一季度的蔬菜價格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今年1至3月,根據國家發改委對全國31個城市的抽查,重慶農貿市場銷售平均價只有2月份比全國均價高出0.8個百分點,1月、3月價格則分別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的5.5%和7%。其中白蘿卜、青椒、洋白菜、豆角、萵筍比全國低30%至70%;茄子、冬瓜均比全國低20%以上;僅韭菜、大蔥、胡蘿卜高于全國平均水平。
潼南、銅梁等重慶蔬菜大縣的菜農也因菜價暴跌而叫苦不迭。銅梁縣虎峰鎮的菜農肖秀琴記得,去年卷心菜行情不錯,每公斤能賣1元多,今年賤到每公斤1毛錢都沒人要,“哪怕虧著賣也要趕緊處理掉,好騰出地來種別的。”
“去年還有許多北方的菜販子來重慶收菜,銷路自然不愁。今年這些販子一下子沒了蹤影,不知道怎么回事。”劉建海搖著頭說。
按照慣例,隨著氣溫升高,蔬菜價格還有下跌趨勢。重慶農業信息中心有關負責人介紹,隨著本月氣溫的升高,我市和全國其它地區一樣,蔬菜尤其是葉類菜、茄果類蔬菜的供應量也將增加,同時價格將有所下跌。
去年蔬菜價格瘋漲的鏡頭,至今仍令許多人記憶猶新,引得“吃不起菜”的呼聲四起。那么,菜價近期為什么突然“跳水”?
“主要是受到供需的影響。從年初開始,我從北向南調查了很多地方,今年大棚數量明顯增加,蔬菜供應充足,尤其是在去年價格暴漲的基礎上,很多農民盲目擴產導致產量過大,再加上缺乏議價能力,造成今年蔬菜價格下跌。”馬文峰表示,這種情況被稱為農民的“大小年”,是市場調節的一種表現。
蔬菜流通成本被指高達70%
這一輪暴漲與暴跌中,漲時消費者最受傷,菜農不是最受益的;跌時菜農最受傷,消費者也不是最受益的。
“流通成本過高,才是造成‘菜貴傷民、菜賤傷農’的真正原因。”中科院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所長汪同三表示,中國流通費用的幾個數字讓人震驚,全世界82%的收費公路在中國,流通成本占50%-70%,成本太高。
據了解,我國蔬菜從田間到餐桌,一般要經過收購商、區域市場、批發市場、二級批發、農貿市場(早市、超市)等5個環節。中間流通渠道這部分中端環節的加價一般占蔬菜零售價的25%左右,而更甚的則是其“最后一公里”成本,即從批發到零售市場的加價,幅度往往超過50%,甚至翻倍。這樣的體制意味著上漲時漲幅將層層放大。而當分散的農戶擴大種植規模,導致供過于求后,不耐儲存的蔬菜讓農民幾無議價能力。
在盤溪農貿市場經營了10多年蔬菜生意的商戶呂洲給記者算了一筆賬:近段時間蔬菜收購價大跌,在潼南、璧山等地收購的萵筍大約0.4元/公斤。可像他這樣的二級批發商從一級批發商那里拿菜的價格就已經漲到1.8元/公斤———這中間最主要的成本就是運費,約為0.8元/公斤。呂洲向各大超市及菜市場供貨的價格則為2.8元/公斤。“考慮到攤位費、人工成本等,每斤賺5毛錢真是不算多。”
萵筍最后擺在超市或菜市場的零售價格約為4元/公斤,比起0.4元/公斤的收購價已高出10倍。
“既然流通成本是蔬菜價格的主要成本,那么現在農貿市場的攤位費、超市的進場費、道路運輸費、油費、人工費這些成本都在漲,終端市場的菜價自然也跌不下來。”汪同三說。
農超對接或能破解迷局
市場人士稱,蔬菜流通領域如此冗長的產業鏈條自然有其“合理性”。
永輝超市的一位采購經理告訴記者,一家一戶的小農經濟根本滿足不了超市的需求,超市要進貨,不可能去找哪一個農戶,只能依賴中間商。“為什么超市與農戶都眼看著偌大的中間環節吞噬著利潤,那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要沒有這些中間環節,情況肯定更糟。”
那么,這條充滿“中國特色”的冗長產業鏈是否真是無解的迷局?
“關鍵還是要建立起農超對接的模式。”中投顧問研究總監張硯霖表示,“菜賤傷農,菜貴傷民”要抓根源。“菜農出售蔬菜的售價才幾分錢一斤,但是流入尋常百姓家卻成了幾毛錢、甚至幾塊錢一斤,中間翻了近10倍的差價,兩端利益均受到損害,因此要盡量建少中間的流通環節,盡可能形成‘菜農—零售’的農超對接模式,這一統籌的關鍵在于政府。”
而在目前,農超對接模式存在的一大瓶頸就是如何解決“接口”的問題———一家一戶的分散經營所能提供的產量根本無法滿足超市的需求,農超對接現在面臨“接口”不兼容的尷尬。
中國農業大學國際農產品貿易研究中心主任安玉發認為,農超對接要成功,還得依賴農業協會與合作社的作用。因為協會和農業企業具有一定的經濟頭腦和人脈關系,同時具備倉儲、物流以及包裝設施。“農業合作社的規范化生產是農超對接未來發展的工作重點,規范化生產可以對農產品分等級,并按要求進行配送。不能指望沃爾瑪、家樂福這樣的大企業能和每一位農民直接打交道。”
每斤增加0.15元 運輸環節并非助長菜價元兇
部分蔬菜流通成本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大;為提升效率,生產流通方式須重新組織
蔬菜等農產品的物流成本是否太高?中間商是否賺錢太多?財新記者調查發現,部分蔬菜的流通成本在其銷售價格中的占比,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大。由于蔬菜是一個競爭行業,各環節都較難獲得暴利。
“菜貴傷民”,“菜賤傷農”,對于當前這一現象,許多人在分析季節性因素、種植面積猛增等原因外,還將矛頭指向中間環節。有學者提出,中國的流通成本占到了商品的50%-70%。
財新記者4月26日在北京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采訪蔬菜經銷商時了解到,目前蔬菜運輸車輛不需繳納公路通行費,蔬菜流通銷售環節的費用主要是運費、入場費、地攤費、管理費、人工費等。
由于油價不斷上升,蔬菜運輸費用近期出現上漲。河南淮陽全然生態園經理赫青全告訴財新記者,從淮陽到北京約900公里,10噸的貨車的運輸價格現在約達2800元,而上周他的包車費用是2300元。
從山東聊城運輸卷心菜的一位商戶也表示,由于油價上漲,從聊城到北京的運費已由春節前的每噸130元上升到160元-170元。
由于蔬菜運量大,運價變化被分攤。河南杞縣經銷大蒜的陳計劃告訴財新記者,如果考慮到產地雇工、運費、北京裝卸雇工和損耗,從杞縣到北京,每斤大蒜要加價0.20元,才能保證不賠錢。
目前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對進入市場的車輛,根據車型大小收取80元-600元不等的費用。根據受訪者提供的數據,財新記者計算得出,每斤蔬菜的流通費用在0.10元-0.15元左右。
對不同品種的蔬菜,這一費用在菜價中的占比相差較大。一位來自山東聊城運送豆角的貨主稱,當日新發地的寬豆角能賣到4.20元/斤,流通費用的占比并不高。
但對于卷心菜等低價菜來講,如果計算流通費用,則占比會高很多。前述聊城商戶算了一筆賬,按從農民手中收來的價格1斤8分錢計算,一車4萬斤的卷心菜,收購價不過3200元,而運輸價格可能達4000元。顯然,低價菜只適合本地銷售,長途運輸并不經濟。
實際上,對于蔬菜等農產品,運輸物流等成本持續存在,并非今年特有,因而,并不足以解釋近期較廣泛地區出現的菜價跳水,農戶受損原因。而部分大葉蔬菜,因不易保存,運輸半徑本身受限。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主任范劍平對財新記者表示,這可能會使中間商更愿意運貴一些的菜,越便宜的菜越沒人運,造成“菜賤傷農”。
蔬菜的種植、運輸、銷售,由于行業門檻較低,因而競爭較為充分。去年以來,農資、人工成本、燃料等價格的上升,開始抬高種蔬的盈虧平衡點,擠壓農戶收益。
范劍平認為,由于蔬菜是一個競爭行業,各環節都很難獲得暴利。
在某些情況下,流通成本確實相對較高,且存在較大提升效率的空間。范劍平將長途公路運輸去程超載、返程空載,與發達國家相比,認為這樣中國物流成本要高兩倍以上,“這反映出沒有用信息化改造的傳統運輸行業,與現在的大生產已經很不適應。”
他建議,政府應建立信息化平臺服務中小企業,提高整體運輸效率,同時更多地發展訂單農業,逐步建立起與中國城市化水平不斷提高、市場化規模不斷擴大相適應的,更加有組織的農產品生產流通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