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向11點,老父親估摸著,兒子去領60萬元拆遷款,該到家了。誰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兒子的身影。直到傍晚,兒子開著一輛奧迪回來了——60萬元換的。
團北京市海淀區委副書記尹鶴靈講的這個故事不是段子,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故事中的“兒子”,正印證了大眾心目中“拆二代”的形象。然而,近期團海淀區委與中國青年政治學院聯合開展的調查顯示,“拆二代”可能有著“另一副面孔”。
一個負面形象就能“黑一片”
在網上可以搜索到“拆二代”的定義:“‘拆二代’是相對‘官二代’‘富二代’而提出來的一個群體。這個群體多數是上世紀80年代后出生的城市近郊的人。他們繼承了父輩留下的房產,在城市擴建的時候,由于拆遷補償而突然一夜之間暴富,從而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群體。”并且強調,“目前來看,這個群體發生的問題越來越多,成為一種令人擔憂的社會現象?!?/p>
近年來,隨著我國城市化不斷推進,無數村莊變成社區,農民變成居民。這些從農村社區轉化而來的城市社區,可以稱作“新發展社區”。生活在此的年輕人,也可以稱為“新發展社區青年”。近年來,這一群體因各種負面報道備受關注,并被冠以“拆二代”的頭銜。
對此,剛剛經歷了拆遷的小孟有點“無奈”。“其實拆遷整個過程對我都沒有特別大的影響,只是搬個家而已。”他說,“好的影響需要慢慢培養,可是一個負面形象出來,就整個‘黑’一片?!?/p>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繼續進行,日益龐大的新發展社區青年群體,作為一個“新興青年群體”,引起了團海淀區委的關注,“新發展社區青年和傳統意義上共青團組織關注的弱勢青年群體不同,他們不會出現經濟上的絕對困難,但他們的真實情況亟待了解?!?/p>
為了掌握新發展社區青年群體的狀況,并為他們提供有針對性的服務,團海淀區委聯合中國青年政治學院,開展了一次新發展社區青年群體研究。
研究在因“蟻族”報道而為人所熟知的海淀區西北旺鎮展開(主要是唐家嶺村和土井村)。課題組對354名青年進行了問卷調查,并對22名青年進行了深入訪談。結果顯示,新發展社區青年在經濟適應方面呈現“普遍適應,少數困難,個別極端”的特征,在社會適應方面“普遍不佳”,同時,青年的個人發展需要支持。
少數人有“自己干”的沖動和底氣
拆遷之后,小黎“沒什么富二代的感覺”。他今年24歲,剛剛畢業半年,在首都機場工作。“拆遷以前也感覺老缺錢,現在好像沒什么變化,我一直覺得挺缺錢的?!毙±枵f,雖然拆遷前后家里的經濟條件變化挺明顯,但錢都在父母手里。除了裝修新房,把即將報廢的車換掉,生活并沒有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工作了,錢要靠自己掙?!彼f。
在調查中,課題組發現,許多“拆二代”并未像媒體報道的那樣“一夜暴富”,有些人的收入反而降低。拆遷前,許多家庭會把富余的房子租出去,每個月能得到一筆穩定的房租收入。拆遷后房子變成了錢,裝修、換車就花得所剩無幾,每個月的收入反倒少了。
小陳就是其中之一。年過而立,小陳開始擔負起家庭的重任。而拆遷帶來許多諸如停車費、物業費等新的花銷,讓他始料未及?!安疬w之前我從來沒擔心過經濟來源,但是拆遷之后我真的擔心,發愁我們這一家子怎么過。”他說,“以前要說換個手機就換了,現在想換手機都得列入規劃。”
調查顯示,拆遷前后,79.9%的青年消費水平保持穩定,消費水平降低的占3.5%,消費水平提高的占16.6%。部分青年的確因為拆遷帶來收入,出現消費水平有所提升的現象,但大部分都在合理范圍之內。在被問及“希望社區青年匯組織什么類型的活動”時,18%受訪者表示希望參加投資理財講座之類的活動。
小黎感受最明顯的,就是自己有了“裸辭”的底氣。“比如這工作我干不下去了,和家里商量商量,拿一部分錢我自己做點什么,原來沒拆遷我肯定不敢想?!?/p>
在此前的報道中,“游手好閑”也是“拆二代”的一個顯著特征。調查發現,的確有部分青年在拆遷后選擇放棄就業,但其中更多是因為生育子女等家庭原因,并非因為“拆遷后有錢了”。
因為父母身體越來越不好,沒有人能照顧孩子,小孟和妻子商量后,決定從外企辭職,“退居二線”?!凹依锘径伎科拮哟蚱矗疬w款存在銀行,基本不動,將來有一些不可預測的疾病或者意外再用這個錢?!毙∶弦猜犝f小區里有的青年拿到100萬元拆遷款短短幾個月就“花沒了”,但這只是極個別的案例。
不良行為發生率極低
有時候,小黎挺懷念以前住平房的日子?!澳菚r候鄰里關系特好,大家老坐在路邊、胡同邊聊天,出去上個廁所就跟人家聊會兒?!彼f,“現在住樓房,都是自己過自己的了。有些鄰居都找不到了?!?/p>
小黎有位好朋友,拆遷以后住得并不遠,可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更多的朋友,已經“不知道漂哪兒去了”。
調查顯示,青年和朋友平均每周相處的時間,從拆遷前的13.45小時,降低到9.84小時。和朋友聯系減少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拆遷后居住距離增加,導致聯系困難。在和老街坊的交往變得困難的同時,和新鄰居的關系建立也因為缺乏機會、生活習慣不同、交流溝通方式不同等原因,成為一件難事?!耙灿腥烁究床黄鹞覀儯f我們是拆遷的,是農村的。這些話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傷害,關系肯定會有一些嫌隙。”小孟說。
在拆遷帶來的變化里,最引人關注的莫過于“拆二代”的種種“惡劣行徑”。然而,調查表明,在受拆遷影響的新發展社區青年中,不良行為發生比例極低。其中“抽煙喝酒”發生比例最高,表示“經常發生”和“偶爾發生”的合計占25%,而經常出入娛樂場所、賭博、藥物濫用的青年,分別只占0.9%、0.9%和0.1%。并且,其中許多并不是因為拆遷才開始的。
調查發現,青年對社區發展變化的適應隨著時間變化,從不適應到適應的關鍵時間大概在兩年左右。為了更好地幫助新發展社區青年建立新的社會關系,社區青年匯可以發揮積極作用。在青年的舊有社會關系受到負面影響、新的社會關系尚未建立的情況下,社區以及青年匯提供的服務,可以促進青年發展新的社會關系。
調查顯示,26.9%的調查對象沒有參加過團組織舉辦的活動,56.9%偶爾參加,經常參加的占16.2%。
作為課題成果,由團海淀區委書記米佳和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周曉春博士主編的《新發展社區青年群體研究》日前正式出版,其中提出幾點建議:第一,針對新發展社區青年應采取系統的、動態的、發展性的新視角來看待。第二,針對青年社會資產不足的狀態,應采取資本為本的社區發展服務策略。第三,可以采用個人發展計劃、歷奇為本輔導(注:即在輔導人員帶領下,讓青少年在沒有經歷過的情境中完成新奇、驚險的任務)等創新服務手法服務新發展社區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