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九十年代,張志敏透過食物安全問題看到了三農問題和中華農耕傳承危機、看到了從西方傳入的化學農業對生態和意識形態的破壞,產生復興中華農耕文明的使命感。2001年,她放棄待遇優厚的工作,在北京市房山區江村承包150畝地,開始農耕實踐。她為這塊土地注冊了一個名稱:天福園。因為“民以食為天”。
十八年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生活在農田,白天勞作放牧,夜晚讀書寫作,整理、研究和探索中國傳統農耕文明的精髓,形成“尊重自然,與自然合作,自律地生活”的知識農人思想。
經過十幾年的辛勤耕耘和精心養護,天福園農莊成長為“生物多樣性農莊”,土地肥沃,充滿生機,滿地蚯蚓糞,恢復野生草類上百種;草叢中生存著各種昆蟲和一些野生動物;樹林里百鳥歡歌、牛羊自由快樂地吃草;各種果樹十多年不施肥、不打藥、不澆水,果實美味無以倫比。一個生物多樣性農莊就是一個聚寶盆,不僅有可持續生活,還傳承民族精神和文化。自1992年聯合國簽署生物多樣性公約以來,各國紛紛建立自然生態保護區,通常自然生態保護區地處偏遠地區。張志敏在北京、距天安門約50公里的地方、依據中國傳統農耕方法為全世界樹立了一個“在日常生活生產中恢復生物多樣性”的典范。
在中華農耕文明的滋養中實踐農耕十幾年,張志敏給農業下了新定義:農業是人類生活;農業是人與自然合作管理生命的藝術,是用生命欣賞的生命藝術。她認為農田的天職是養育民族,農民的天職是養育民族,政府的天職是養育民族。天職三位一體,和諧統一,國泰民安。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從事食品出口工作的張志敏得知歐洲國家制定了食品農殘含量標準。她知道了農藥有害,知道了農藥殘留有害,她不明白為什么明知農藥有害卻不制止于源頭;她擔心中國會步其后塵。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張志敏注意到了國內與食物相關的五種產業即種植業、養殖業、食品加工業、餐飲業、飲料業都發生了巨變。種植業,學西方的種植化學化和工業化,種植工業依賴農藥化肥農膜等等化學品;養殖業,學西方生物工程化和集約化,養殖工業依賴合成飼料、疫苗、抗生素、激素;食品加工業、飲料業,學西方添加劑配方化,食品、飲料的生產依賴添加劑;餐飲業,學西方快餐化,餐飲依賴添加劑。幾乎所有入口食品的加工都患了“添加癖”。除了食物污染,她還注意到空氣污染和生態危機。
源于個人對健康食物迫切需求的愿望,她躉交了十年地租讓親戚農民代租代耕,為她生產無化學污染食物。親戚說:“不用化肥,不長;不用農藥,不收。”她給親戚請專家、送農業科技書,發現專家能教的和書中能教的更多的是從西方傳來的化學農業。三年過去了,親戚未能為她生產出無化學污染的食物。親戚說:“從來沒吃過這么多苦,沒受過這么多累。”依靠親戚農民幫她解決食物安全問題的方法行不通。親戚家五世同堂,世代農民。老老爺子90多歲,老爺子70歲,都健在??磥矶没瘜W農業以前的傳統農耕的老農民所剩不多了,獲得無污染食物的可能性越來越小,她心里充滿緊迫感、危機感。
2000年,中國加入WTO的談判陷入瓶頸,她開發進口的第一批美國柑橘成為中國對外開放農產品市場的實際行動,為中國加入WTO起到積極作用,也引來國內一片“狼來了”的呼聲。令張志敏內心糾結的是:為什么占中國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會被稱為“社會弱勢群體”?為什么農業改革20年中國農民沒有成長?為什么古老的農耕民族變成農業弱國?為什么農民離開農藥化肥不會種地了?為什么在我們這個有著燦爛的飲食文化的國度不知不覺間喪失了食物安全?她感到“三農問題”撲朔迷離,要理清這團亂麻,需要有人去體驗農民、實踐農業,在實踐中經歷、思考,通過實踐理清頭緒。誰來做這件事?她感到責無旁貸、舍我其誰。強烈的使命感使她下定決心做農民,去實踐農耕。
聽說她要務農,有人說:“聽說過沒有?要想窮,去務農。”有人擔心地問:“你不是學農業專業的,做得了嗎?”還有人給她建議:“要想當農民,別在國內當,出國當農民去,澳大利亞、新西蘭、加拿大,哪兒都成,不少國家對農業投資移民有優惠政策,對搞農業有扶持政策。”
如果說移民的話,從小學外語通幾種語言又做了十多年國際貿易的張志敏完全有條件選擇生態環境相對好、食物污染較少的國家移民且不必從事農業。張志敏不想只為找口飯吃而拋棄父母、拋棄家國。她想既生在中國,她的根就在中國。
2001年初,經朋友介紹,張志敏在北京郊區一個村民手里租了30畝地,租期三年。30畝地,租期三年,權且落腳、熱身。2001年底,她聽說附近有個江村,有600畝土地退租閑置,正在招租。她想租100畝,村支書希望她能把600畝都租下來。她知道更多土地需要更多的租金和更多人工費,她肯定承擔不起,此外,她還擔心找不到干活的人。她要做的不是投資,而是通過實踐找答案。在老家委托親戚租種一百畝的經驗已經讓她知道農業的艱難,已過不惑之年的她明知此舉是個非常大的冒險,但是,食物夢想和炎黃子孫責任交織在一起,鞭策著她行動。她租了150畝地。這150畝就是她自制的扁擔,一邊挑起她的食物夢想,一邊挑起復興農耕的夢想。
簽了土地承包合同后,整個冬天張志敏都在設計規劃。她沒學過設計規劃,她要安排生活。
古人說:“以萬物自生焉則言土,以人所耕而樹藝焉則言壤”。一定要留一塊地不耕,讓萬物自生,也許有助于修復人的不妥當的耕種;
沒有河流,可以挖個水塘。挖水塘的土可以堆積在水塘中央作為不耕的野地,她將水塘和不耕種的野地稱為“涵養區”;
她不要單一種植,在這塊地上要種各種各樣的本地能種的果樹、蔬菜、谷物等等,她要用這塊土地為自己生產出盡可能多種的食物;
在農莊里家禽家畜是不可少的,雞鴨鵝兔牛羊豬,都養才有趣;
為了盡量減少鄰近化學農田對這片土地的污染并為了安全考慮,建筑圍墻是必要的,還要種植有濾毒作用的植物做屏障;
她要以農田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需要一些幫工,為此,她需要蓋幾間農舍;那塊地整體是西高東低,北高南低,東南角是約3畝的大坑,可用作堆肥區;……
2002年春,她開始了農耕實踐。
實踐1:利用自然降水安排農事
當今世界面臨的生態問題、食物安全問題、健康問題都與農業有關,因此需要換個角度看農業。張志敏在農耕實踐中深深感受到農業是藝術。她說,農業是藝術,是更高超的藝術。因為農業的琴鍵是各種生命元素,所有元素(日月星辰、雨露霜雪、時節、水、空氣、風、植物、動物、土壤、微生物等等)都是活的、變化無窮的,不用人敲擊,不用人指揮,只需要人合作;在人與自然的合作的同時還有人與人的合作;人與那些自然的活的元素一起演奏出生命交響章。是和諧優美的樂章還是雜亂無章的噪音,取決于人類的世界觀、價值觀、審美觀、自然生態觀等。張志敏給農業下了新的定義:農業是人類與自然合作管理生命的藝術,是以生命欣賞的生命藝術,農業是人類生活。
張志敏成了不折不扣的“知識農人”!不同于歷史上的任何農民,她不僅耕農田,而且耕心田;不僅創建農莊,而且反省三農;不僅實踐農耕,而且思考農耕哲學。
十六年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每天二十四小時生活在農莊里,事事躬親,比世世代代的農民更親近土地、感知生命。
十六年來,白天,她管理植物、照看動物;夜晚,她讀書、寫作。
張志敏:案例講述人
李鳳玲:中國國際城市化發展戰略研究委員會副主任、北京修實公益基金會理事長
閻迎春:深圳市中華三農慈善基金會
江智超:慈濟慈善事業基金會廣東地區領隊
楊建平:中關村不動產商會會長 春暉興業集團董事長
北京天福園農莊案例講述人張志敏:天人合一 管理生命
我是北京人,城市生城市長,大學畢業后從事國際貿易,二十年。我們每年的工作任務都是“加法”,每年遞增。1997年,新聞報道中美簽訂了農業合作協定,我就把擴大中美農產品進出口作為新的增長點。1997年,我對美出口了第一批杏鮑菇,也開始了美國水果的進口開發準備工作。2000年3月20日,中美簽訂了動植物檢驗檢疫協定,第二天我就與美國佛州供貨方簽訂了血柚進口合同。這
這是鉆石級案例反映了農業回歸
張老師的精神非常值得欽佩,下決心蹲守在一百多畝土地上,耕耘這么多年。這件事提起來讓我覺得是個很沉重的話題,因為它涉及到土地。張老師的案例反映了一個很大的道理,就是農業的回歸。
在城市化這個大課題面前,農村的人可以到城市去生活,但是人的生命離不開土地。對土地的破壞危及人們的生存,危及生命的生存,這是所有問題的所在之處。從這點出發,張老師這個案例是屬于鉆石級的案例。
種田就是修禪 生活就是修禪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天福園。聽張老師的分享,張老師一直強調中華農耕文明,讓我想到前些年的一本書,由溫鐵軍教授的弟子、兩位從事生態農業研究的博士生翻譯,富蘭克林·金寫的《四千年農夫》,作者曾經擔任美國農業部土壤局局長,在一百多年前到遠東開展農業調查研究,驚嘆全世界最偉大的農業在中國。這最偉大的農業就是張老師講的中華農耕文明的天人合一。
她告訴子孫后代怎樣和自然合而為一
自從我認識城市化委員會這樣的組織,我真的非常贊嘆!國內從改革開放40年到現在,在不同的角落、不同的領域,都有很多人為了這個民族,為了這個國家更興盛、更文明、更和諧而努力。
今天聽了這么多專家在各種不同的領域的實踐,包括新文明城市的規劃,包括城市和農村怎么樣協調,包括剛才張老師和大家分享的——人怎么和土地、原來生長的昆蟲、原生的東西和諧相處……
城市和農村建設都要敬畏土地
今天參加城市化國際峰會,我的感觸非常大。以前大都是從城市建設、城市規劃、城市發展,以及城市的各種需求去討論的,而今天討論一天,絕大多數內容討論的是農村問題。這說明什么?說明中國在城市化建設過程中,在發展進程中,忽略了一些問題,現在終于引起大家的重視。這個被忽略的問題再不重視的話,很有可能會在下一步殘酷地拉城市化進程的后腿。因為一個巨大的群體被忽略了,一個巨大的問題沒有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