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關注臨汾是因為9月1日美國《赫芬頓郵報》公布山西省臨汾市為全世界污染第一的城市。盡管曾知道臨汾的環境污染很嚴重,也很出名,但對其能年年榜上有名還是有些狐疑,而今年還居然得了第一。這引發了筆者對臨汾的興趣,并開始在網絡上關注起了臨汾。據了解,這次全球污染第一是繼2006年美國鐵匠研究所首次將臨汾評為全球10大污染嚴重城市之后,山西省臨汾市第五次“榮登”世界污染最嚴重城市排行榜。9月8日,臨汾市委市政府有關負責人回應:包括《赫芬頓郵報》在內的所有5次將臨汾評為全球最臟城市的理由,一直沿用2006年美國鐵匠研究所首次發布的數據。這進一步勾起了筆者對臨汾更大的興趣,因此,與我們的攝影師一起,踏上了奔赴山西臨汾的列車。希冀通過點滴探訪,看看臨汾究竟有多臟,真實觸摸臨汾這個能源資源型城市在轉型中所面臨的挑戰與發展軌跡。
城市名稱:臨汾
城市位置:臨汾市位于山西省西南部,東倚太岳,與長治、晉城為鄰;西臨黃河,與陜西省隔河相望;北起韓信嶺,與晉中、呂梁毗連;南與運城市接壤。地理坐標為北緯35°23′~36°57′,東經110°22′~112°34′之間,臨汾“東臨雷霍,西控河汾, 南通秦蜀,北達幽并”,地理位置重要,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城市人口: 2009年末,全市常駐人口4221719人,其中城鎮人口1614812人,占38.25%;鄉村人口2606907人,占61.75%。據2009年人口抽樣調查,全市常住人口為4221719人,比上年末增加23702人。
城市面積:南北最大縱距170多公里,東西最大橫距約200公里,總面積20275平方公里,占全省13%。
城市特產:臨汾市的植物資源是全省最豐富的地區之一;臨汾盆地以冬麥、棉花等農作物栽培為主,土產豐富,以曲沃的煙草、臨汾的堯棗、洪洞的蓮菜等聞名于省內外。
城市資源:資源豐富,尤其是礦產資源得天獨厚,素稱“膏腴之地”和“麥棉之鄉”,是山西省能源重化工基地之一和麥棉生產基地之一。
“聽說臨汾又被美國評為世界最臟城市,你知道嗎?”在火車上我們的隔壁臥鋪剛好是來京辦事要回臨汾的老鄉。他回過頭說:“還沒聽說,以前是被評過。現在我們臨汾沒那么臟,好多了,您到臨汾看看就知道了。”
“好了多少?”他妻子插話說:“至少好一倍吧。”
這是我們在開往臨汾的火車上與臨汾老鄉的對話,我們覺得還是比較可信,因為在赴臨汾前,我們曾電話采訪了幾位山西籍貫的朋友,與這對夫婦所說的差不多。
盡管中共臨汾市委書記謝海9月8日在接受中新社專訪時稱,“臨汾環境外界誤讀最深,其實臨汾人民早已呼吸上新鮮空氣。”但我們還是期待眼見為實的答案。
探訪實錄
到達臨汾已是次日的上午,陰天。火車站的時間顯示屏:2010-09-24,8:13,星期五。臨汾火車站跟眾多地級城市的一樣,沒什么特別,我們感覺臨汾火車站的空氣質量還算不錯(注:沒用檢測設備,僅靠感官判斷),攝影師倒是開始忙活起來了,到處拍照。
出了站臺,有一對年輕戀人想與我們拼車赴壺口瀑布游玩,因我們有“微服私訪”的任務,沒有答應他們。我們招來了一輛出租車,向預訂好的飯店開去。
“你們入住的飯店是臨汾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五星級飯店,不過有點偏。”出租司機說。“不過跟北京比就不算偏遠了。”他接著自我更正了一下。
我們從聊家常開始,談天說地。對于臨汾污染嚴重、不適宜人類居住這個話題,他回應說:“在前幾年這兒是真的不適宜人類居住,到處都是灰蒙蒙的黑煙和煤灰,嗓子經常很難受。”“那時我們也沒辦法躲啊,比如搬到你們北京啦。不過現在空氣污染好多了,至少沒黑煙和灰了。”很快我們就到了飯店。
隨后采訪的幾位出租汽車司機與這位司機的看法基本一致,這些司機對臨汾污染話題并不回避,這一點我們還是感到有些意外。
飯店是我們在北京攜程網預訂的,很氣派、周邊環境不錯、折扣價格也很實惠,唯一不好的就是離干線公路太近,有點噪音與汽車尾氣污染。據了解,這座飯店在幾年前天天爆滿,盡管前臺客服告訴我們說:“生意挺好的。”但我們了解的入住率還是比較低的,這或許就是臨汾轉型發展必須付出的代價。
由于我們只安排兩天的時間,所以我們一方面把重點放在市區的市容市貌和空氣質量上,另一方面,盡可能多的了解城市周邊地區的廠礦關停并轉情況。
在調研中,我們明采暗訪的對象包括有水果攤老板、刀削面館店主、小型超市的售貨員和環衛工人等等,他們對臨汾今天的環境評價的語言很是樸實:“比以前好多了。”“敢穿白色或淺色的了。”“雖然生意沒像以前那么火,但付出點代價還是值得的。”當我們要求他們用打分的方式來評價時,他們基本上是用“好了五六分”或“六七分”來評價的。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愿望:“希望政府能真正地治理好。”
昔日臨汾
過去在山西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灰塵靠風刮,污水靠蒸發”,確實反映了山西的環境污染問題。
上個世紀90年代起,隨著煤炭、焦化、鋼鐵等重化工業企業的增多,臨汾市逐漸成為一個典型的資源型工業城市,煤焦鐵產值占全市工業總產值的70%以上,尤其是小焦爐、小冶鐵、小火電等“重污染、高排放”落后產能的擴張,使得“兩山夾一川”、原本透風率只有50%多的臨汾盆地遭到嚴重的環境污染。
自2003年被國家環保總局列入城市環境綜合整治定量考核以來(注:2006年后逐步好轉),臨汾市的空氣質量均在劣于國家三級標準城市之列。劣于國家三級標準城市是指環境不適宜居民生存。
據《山西青年報》報道:“此地不適合人類居住!”幾年前,一名外商來臨汾考察投資環境,臨走前扔下這么一句話,至今仍在當地流傳。
2006年10月18日,總部位于美國紐約的國際環境研究機構布萊克史密斯研究所(Blacksmith Institute,又譯鐵匠研究所)公布了一項研究報告——2006年世界10大污染地區,臨汾作為中國唯一的高污染城市代表進入榜單。 布萊克史密斯研究所作為一家著眼于解決發展中國家的相關污染問題的非贏利性機構,每年都會公布相關的污染城市名單,其排名不分先后。
“當地居民每天晚上幾乎要在煤塵中窒息而亡。”曾有臨汾本地的傳媒人士說,得知布萊克史密斯的報道后,更加大了本地媒體繼續對臨汾市環境治理取得初步成效的宣傳力度,“與切爾諾貝利這樣的核污染城市齊名,這是臨汾人的恥辱。”
臨汾的環境,讓當地的居民付出了代價。2005年,臨汾堯都區劉村鎮北蘆村農民,因抽取汾河水澆灌后,出現了近千畝小麥麥苗枯黃,直至顆粒無收。2006年,該區賈得鄉小賈村部分農民也在“風調雨順”的情況下,可能因灌溉用水問題出現幾百畝麥田顆粒無收的情況。
“不適宜人類居住的地方”、“中國污染之都”、“中國空氣污染第一城”,國內外媒體將臨汾作為環境污染的典型。環境污染之嚴重,成為制約臨汾又好又快發展的核心問題,成為人民群眾最為關心、社會各界最為關注的敏感問題。
轉型陣痛
昔日臨汾環境的持續惡化,使得臨汾的主政者們不得不思考這個城市出現的問題。市委書記謝海的“臨汾決不要帶血的GDP,決不要污染的財政收入。” 很形象地道出了經濟發展與社會發展的關系。
在先發展還是先治污的問題上,很多地方政府猶豫不決。國家環保總局的“區域限批”政策讓地方政府作出了選擇。
“區域限批”把山西人打疼了,也讓山西人開始痛苦地反思。“以消耗資源、犧牲環境為代價的粗放的經濟增長路子不能再走了。”
“我們的天是灰的,水是赤的,街是臟的,空氣是污濁的。群眾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不僅享受不到發展帶來的成果,而且終日壓抑……這充分說明我們的環境污染確實是嚴重的,已經成為制約臨汾又好又快發展的核心問題。”在看到2007年1—2月洪洞、霍州兩縣(市)城區沒有一天好于二級的天氣,襄汾縣僅有1天的報告后,時任臨汾市市長的李天太倍感壓力。
臨汾市主管環保的副市長趙建民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連續3年的污染排名倒數第一,以及2006年又被國際媒體評為世界十大重污染城市之一,讓臨汾的領導們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由于能力有限,在治理規劃、政策、技術、資金等方面欠缺系統周密的思路和方法,他們便到國家環保總局尋求幫助,并主動要求把臨汾列入全國環境污染治理試點市。
在國家環保總局的大力支持下,臨汾迅速著手,邀請北京師范大學等單位編制《臨汾市十一五社會和經濟發展規劃環境影響評價試點工作實施方案》。規劃環評通過對一個區域的戰略規劃進行環境影響評價,使整個區域的生產力布局更加合理、資源配置更加優化,來推動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最終實現整個區域經濟、社會和環境協調可持續發展。目前臨汾已經開始用規劃環評的思路來指導新一輪的經濟發展。
2005年以來共取締各類污染企業1056個,取締一定規模的污染企業649個,其中取締焦爐78個,取締煉鐵爐173個;全市列入省達標臺帳的1407家工業企業已實現了全面達標;同時對全市99家重點企業安裝在線自動監控系統191套,全部實現了在線監控。
臨汾市環保部門一位負責人說:“僅2005年一年,全市共取締改良焦化爐、小石灰窯等土小企業306家,關停冶煉企業53家,關閉末位淘汰的廠子92家。2006年全市的財政收入是100個億,保守地計算,如果這些企業未被關閉的話,全市財政收入至少在130個億左右。”
數據說話
據中國環保的監測數據顯示,臨汾二級以上天數由2005年的187天增加到2009年的334天,增加了147天;綜合污染指數由2005年的5.46下降到2009年的1.72,下降了68.5%.臨汾空氣質量在全國113個重點監控城市當中,由2005年的倒數第一,上升到2009年的正數第49位,空氣質量達到了國家二級標準。
相關統計數據顯示,2009年總投資14.9億元人民幣對汾河臨汾城區段進行生態環境治理;2010年植樹造林39.2萬畝,位居山西全省第一。2006年以來,臨汾市共關停各類污企1056個,取締污企649個。
2005年以來臨汾市政工程建設統計數據:
市區集中供熱面積由2005年的450萬平方米增加到2009年的1550萬平方米;
煤氣用戶從2005年的60139余戶增加到2009年的80000余戶;
在日處理污水7萬噸的市污水處理廠穩定運行的基礎上,建成日處理污水4萬噸的第二污水處理廠;
在日處理生活垃圾600噸的市區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場已建成試運行的同時,日處理800噸的垃圾轉運站近期即可建成投入運行。
2008年即整治采暖鍋爐272臺,治理茶浴爐175臺,營業性爐灶更換清潔燃料937家(安裝油煙凈化設施141臺),整治夜市燒烤攤點40處296個攤位,年可減少二氧化硫500余噸。
實施車輛“雙燃料”改造更新改造公交車150多輛(共有340輛),改造出租車1500多輛(共有1860輛),減少氮氧化物40.38噸。同時加大市區灑水抑塵工作力度,新購置灑水車11輛,市區共有29輛灑水車晝夜灑水,有效遏制了揚塵污染。
期待雪恥
可以說山西臨汾作為轉型城市的先驅發揮了一定的典型示范作用。現任臨汾市委書記謝海說:“臨汾必須走綠色發展之路,該犧牲的必須犧牲掉!臨汾要千方百計增加綠地面積,增加層次感和厚度感,為構建新型工業大市建起一道‘綠色’屏障,以一流的環境質量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老百姓也從怨言中走出,切實從身邊一點一滴小事做起,營建良好的社會環境氛圍。在政府作為和百姓切實關切的背后是臨汾翻天覆地巨變。
臨汾軍分區干休所80歲的老干部彎云龍談到臨汾的變化時說:“一個感受是亮了,另一個感受是綠了。現在的臨汾,藍天、白云多了,太陽也更透亮;出門能穿白襯衣了,晚上看星星也不是奢望了。”(2010年1月7日人民日報20版《進步很大,期待更好》)。這段話恰巧被飛翔在臨汾上空的大白鷺給予了生動的證明。
“我在臨汾生活了60多年,這么多大白鳥天天來院子里溜達,還是頭一次看到。”位于臨汾經濟開發區的臨吉高速路指揮部門房劉師傅說。和劉師傅一樣,祖祖輩輩生活在臨汾市堯都區汾河城區段兩岸的居民發現,去年12月以來,欣賞“大白鳥”輕盈美麗的舞姿、聆聽它們婉轉動聽的歌喉,已成了每天的享受。臨汾市野生動植物保護站的專業技術人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這些鳥是一種大型涉禽,學名叫野生大白鷺,是白鷺中體型最大的鳥類,屬省級保護動物。并表示,白鷺的出現表明臨汾市的生態環境質量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據了解,2009年開始實施總投資14.9億元的汾河臨汾城區段生態修復工程一旦竣工,將建成綠地585.2公頃,水面267.8公頃,每日可減少廢氣269噸,釋放氧氣196噸,消耗SO 538公斤,吸收粉塵50噸。
我們通過調研采訪,結合自身的感受與體會,認為臨汾的污染的確沒像今年9月境外某媒體所描述的那樣嚴重,從自身感官而言,空氣與環境衛生條件尚可接受。我們乘車或徒步調研了向陽路、解放路、鼓樓北大街、鼓樓東大街、貢院路、平陽中街、臨汾一中、山西師范大學、臨汾人民醫院等,總體來說市容市貌比較整潔,但也有衛生死角,有的街道比較臟亂。臨汾城市周邊停產的廠礦不少,有些干道上還殘留有比較多的煤灰。當然,臨汾的空氣與環境質量究竟怎樣,還得靠權威數據說話。
在采訪的十余位普通的臨汾市民中,他們盡管對過去的污染記憶猶新,但都感覺臨汾這座自己生活的城市現在是:“藍天越來越多,綠色越來越多。”眼見為實,我們是否應該以一個發展的眼光來看待臨汾呢?中國國際城市化發展戰略研究委員會將繼續關注臨汾。
(本刊編輯何飛同志對本文的資料搜集與整理做了大量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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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美國鐵匠研究所評選臨汾為全球10大污染嚴重城市之一,描述其為“洗完的白色衣服掛到室外,等干透時衣服已經變黑了。”“在當地生活一天吸入的有毒氣體相當于抽了3包煙。”
2007年美國《國家地理》雜志公布臨汾為全球9大污染嚴重城市之一;
2008年美國《大眾科學》雜志公布臨汾為世界10大最污染城市之一;
2009年美國《大眾科學》雜志繼續公布臨汾為全球10大最臟城市之一。
2010年9月1日美國《赫芬頓郵報》將山西省臨汾市第六次評為全世界污染第一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