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鎮變成市,是否是勞民傷財的“換湯不換藥”,也很值得探討。城市是經濟、政治、文化、教育的社會綜合體。而中國更多強調了城市的政治層面的意義。這使得政府資源、社會資源過度集中到大城市,既使城市發展不均衡,也使大城市在人口、土地等方面面臨巨大壓力。因此,在推進城鎮化中,要實現社會資源的均等化,需要政府管理體制的改革。如果不能科學認識城市發展的規律,急于求成、崇拜指標,過多地用行政手段和首長命令,往往欲速不達。
近日,山東省宣布將啟動鎮級市試點,計劃用3-5年時間將省內20多個中心鎮培育成小城市。這是繼浙江溫州市試點5個鎮級市后,又一省份進行的強鎮擴權改革。“鎮級市”這一概念再次引起公眾強烈關注。
“鎮級市”誕生記
鎮級市,對于很多人來說仍然是個陌生詞。多大面積算是城市?人口多少稱得上是城市?經濟發展到什么水平才是城市?從國際上看來,并沒有明確的標準。在國內,浙江溫州可以說是第一個吃螃蟹的。
溫州市委書記邵占維在今年2月22日的強鎮黨委書記座談會上提出了建設“鎮級市”的概念,要求把樂清市柳市鎮、瑞安市塘下鎮、永嘉縣甌北鎮、平陽縣鰲江鎮、蒼南縣龍港鎮這5個試點強鎮建設成為鎮級市。
隨后的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三次會議上,又有議案提出應該完善我國設立縣級市的標準,把人口、經濟、財政、稅收以及城市建設達到一定規模和標準的縣(鎮)適度改設為市。并提出,建設“鎮級市”要下放權力、做好規劃,按照中小城市的目標進行規劃、建設、管理。這意味著,國內首次將“鎮級市”進入官方文件。
據資料顯示,我國從上個世紀20年代開創市制,1981年至2007年的27年中增加了433個,是1980年以前60年設市總量的1.9倍,改革開放后,市的增長速度較快。1997年下半年,為防止因縣改市導致城鎮建設熱而大量占用耕地,從而凍結了縣改市。
隨著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強鎮的城市基礎設施、社會管理功能等日漸顯現“小馬拉大車”的狀況,因此,溫州在大力發展中心城區的同時,開始在5個強鎮實施城市化試點,開始建設“鎮級市”,可以說,這是新一輪城鎮化改革中一次全新探索。
“鎮改市”的基本內涵是,推行“縣轄市(中小城市)”新體制,把符合條件的縣城鎮改設為中等城市建制,把符合條件的特色鎮和重點中心鎮改設為小城市建制,用中小城市的功能和辦法規劃建設縣城鎮、特色鎮和重點中心鎮。
按照溫州“鎮級市”試點方案,鎮改市將擴大土地使用權、財政支配權、行政審批權和事務管理權。
擴大土地使用權是指:每年安排不少于所在縣總量1/3的用地指標,單獨切塊、直接下達給強鎮統籌安排。
擴大財政支配權則是指:縣與鎮財政分配采取確定基數、超收分成的辦法。強鎮的土地出讓收入除上交有關稅費外,80%-100%留給鎮,縣屬部門駐強鎮的下屬單位在鎮內的各種收費,除縣以上部門代收和特別規定外,都統一納入鎮財政專戶管理。
此外,盡管試點鎮的行政級別不提高,但其黨政一把手“升級”:書記進入所在縣(市)委常委,鎮長明確為副縣長級,列席縣(市)政府常務會議。
這樣一來,在不涉及行政區劃層級調整的情況下,一部分屬于縣市的經濟社會管理權賦予鄉鎮一級政府。黨政一把手的升級,又讓他們在協調工作上有更多的話語權。
鎮與市的博弈
“你要采訪‘鎮級市’,那得找市委!”從山東省發改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聽說記者采訪后的第一反應中,不難看出地方政府對“鎮級市”的敏感。
中國人民大學行政管理學系主任、教授毛壽龍表示,“鎮級市”和縣級市其實質是一樣的,從我國現行的行政級別來看,級別越高,發展機會越多。設立“鎮級市”,如果對當地的發展真正有好處,那還是好的。實際上,這個問題不在于名稱的改變,而在于給鎮以城市的發展權,其背后是強鎮擴權的問題。近幾年來,沿海地區發展快,很多強鎮在發展中遇到了制度瓶頸,因此,很希望能夠獲得更多的發展權。“鎮級市”的提法,不管其能不能成功,關鍵是可以率先在體制上實現突破。
在溫州首批鎮改市試點中的蒼南縣龍港鎮,可以看到“推進強鎮擴權改革”的橫幅沿著街邊一路展開。這里有城市一樣高聳的寫字樓,有高檔外立面的商品房,有GUCCI等知名品牌的賣場,浙商銀行、浙江銀行等金融機構也都在此設立分行,儼然一幅小城市的面貌。
與之不相稱的是,坑坑洼洼的路面、除去沿街的停車位只剩下兩車道的主干道、一幢挨一幢的宅基房及布滿水坑異常不平整的巷道。據當地居民稱,這不僅是龍港鎮的“特點”,溫州很多鎮改市的試點鎮普遍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此外,缺乏執法權的鎮級城鎮管理部門對違法行為也是力不從心。
鎮級市的提法,表面上是名字的更改,其背后深層之義仍是政府權力的下放。
鎮級市的概念主要是讓鎮級政府承擔起建設城市的職能,由鎮級政府承擔起縣級管理的能力,解決城鎮責大權小的問題,推動城鎮向城市轉型。
對此,山東省社科院省情綜合研究中心主任秦慶武認為,對于很多“貧縣富鎮”來說,鎮級市試點也會讓縣里擔心今后的日子是不是更難過。鎮改市試點的過程中必然會給當地政府帶來一些陣痛。
毋庸置疑,伴隨著“權和錢”的重新分配,一些不同的聲音難免會響起:“聽鎮長的還是聽市長的”是個問題。另外,向上爭取放權成為了救命稻草。這也意味著,一場“博弈”必然在縣鎮兩級政府之間展開。
知情人士說,其實,試點鎮的方案均要經過多番談判。另一方面,擴權后的鎮級各部門也將承擔更大的建設壓力。在城市化發展的道路上,如何解決發展中遺留的民生問題也是鎮政府要面對的。
采訪中,一些強鎮的干部也坦言,擴權改革遭遇“兩頭熱中間冷”現象明顯,一方面,市、縣主要領導很熱,得實惠的鄉鎮干部和群眾很熱,但另一方面,下放權力的相關部門持謹慎態度。
所以,改革實際上是一場權利“博弈”,需要在不斷協調、磨擦、改革中摸索。一些鄉鎮的人口、規模已經是城市,只是“身份”上有區別,這是行政體制的改革落后于實踐發展的表現。鎮級市若想在強鎮擴權的基礎上實現進一步突破,還有待實踐的進一步推進。
強鎮擴權是否成功影響深遠
把鎮變成市,能否成為勞民傷財的“換湯不換藥”,也很值得探討。城市是經濟、政治、文化、教育的社會綜合體。而中國更多強調了城市的政治層面的意義。這使得政府資源、社會資源過度集中到大城市,既使城市發展不均衡,也使大城市在人口、土地等方面面臨巨大壓力。因此,在推進城鎮化中,要實現社會資源的均等化,需要政府管理體制的改革。如果不能科學認識城市發展的規律,急于求成、崇拜指標,過多地用行政手段和首長命令,往往欲速不達。
對此,專家強調指出,在推進城鎮化發展的大背景下,市鎮體制不能長期停滯不動,有必要選擇資源環境承載力較強、經濟聚集程度較高、人口相對集中、公共基礎設施較為完善的地區,通過市鎮體制改革與創新,適度發展中小城市和特大型鄉鎮,承接現有城市地區經濟轉型、產業升級、結構調整后轉移的產業,承接城鎮化進程中轉移的農村人口,逐步發展成為新的經濟增長區和人口密集區,促進工業與農業、城市與鄉村統籌發展、全面發展。
強鎮擴權是否成功,將影響到未來中國城鎮化的基本格局,也直接影響到城市化和工業化能不能很好地結合到一起,以及城鄉一體化這個大戰略。中國行政體制改革研究會秘書長、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汪玉凱這樣說。見習記者 朱曉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