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
改革開放30年多來,所有的歷史進步幾乎都是由中國城鄉基層中一個個具體的個案推動的。因此我們最為珍視的就是,在這大轉型的年代里,那些在中國各地城市化過程中,推動社會建設、引導產業提升、營造城市文化的具體案例。
作為一支從事城市化與城市發展研究的團隊,近年來綜合開發研究院(中國·深圳)城市化研究所在全國不少地方開展研究與咨詢項目,特別是把研究的重心放在那些在改革開放中有著特殊的條件,作出了與眾不同的探索的前沿地帶。因為在這些地方可能會出現中國城市化中最根本的矛盾,看到中國城市化未來的走向,也可以發現地方政府中那些具有遠見卓識的人們所做的艱苦卓絕的奮斗。
這里要講的,就是一個關于廣東一個縣級區域——順德的故事,而故事的場景更主要地發生在一個名叫北的小鎮中。關于故事的詳盡內容,《城市化》雜志將從2014年1月刊開始連載,以饗讀者。
費正清,20世紀在美國發起了系統的中國研究的美國學者,曾說過中國沿海的文化是中華文明發展中一種有別于內陸的傳統:“海洋鼓勵了小規模的冒險事業和開拓精神,而陸地則便利了官僚政府。”在中國從南到北的海岸線上,廣東又與眾不同。
梁啟超曾說:“廣東一地,在中國史上可謂無絲毫價值者,自百年以前,未嘗出一非常之人物,可以為一國之輕重。還觀世界史之封面,考各民族競爭交通之大勢,則全地球最重要之地點僅十數,而廣東與居一焉,斯亦奇也。”所以,在中國融入世界文明主渠道的百多年來,廣東在中國的地位凸顯出來,而每當世界風云驟起,關系到中國外部環境大局,中國的發展走到轉型拐點之時,廣東必有不俗表現。
世紀之交,正值全球金融海嘯席卷而來之際,廣東、珠江三角洲在經歷了30年的工業化之后,正進行著一場轟轟烈烈的轉型與升級的大潮。珠 江兩岸的基礎設施正在發生世紀巨變,軌道交通密度已直通大東京、大巴黎都市圈;在幾十年營造投資環境之后,珠三角今天到處都在講“低碳、宜居”,不僅僅是在制造業上招商引資爭相給出優惠政策,而且斥巨資營造亮麗優美的城市空間。在全國集聚了最多藍領工人的珠三角,一夜之間醒悟過來,不能甘做“中國制造”的“世界工廠”,要吸引創意文化產業的人才和企業,就必須在大片的工業區域中營造出一個個有魅力的城市。一個“城不城鄉不鄉”的珠三角,開始追求品位、提升標準,我們驚奇地發現,這場大潮裹挾著理性的認知與感性的躁動,奔騰澎湃,猶如一曲《好漢歌》。
“大河向東流”
工業重型化、產業服務化、軌道交通引領的三角洲同城化,這“三化”如同大河東流不可阻擋,這是珠三角轉型升級的大趨勢。加上城市軌道交通、普通鐵路等,珠三角的軌道交通網絡密度將達到12.2公里/百平方公里,接近巴黎都市圈和東京都市圈的水平。在這個大趨勢下,管理越來越集中,香港、深圳、廣州成為亞太區域總部、華南地區總部匯集之地;制造業越來越分散,珠三角的產業不僅向粵北,進而向湖南、江西轉移擴散;服務業展開爭奪戰,廣州、深圳、佛山、東莞,珠三角各地的創意文化產業園如雨后春筍般地涌現出來,對于有限的服務業資源來說,這無疑是一場激烈的爭奪戰。
“轉型升級,幸福廣東”,表達了改革開放第二個30年里新的價值觀、新的坐標和奮斗目標。
“天上的群星參北斗”
在任何一個大都市圈中,每一個中小城市都如群星朝北斗一樣,圍繞著中心城市尋求角色的定位與發展。美國東海岸城市帶的“北斗”是紐約,日本東京灣城市群的“北斗”是東京。在珠三角,一個完整的“北斗”由于歷史的原因分成了香港和廣州。外向經濟的中心在香港,那里有來自全世界不同膚色的人;內向型經濟的中心在廣州,那里可見華南各地的車牌。在珠三角這個大城市群中,所有的中小城市看的就是香港與廣州,在與穗港的聯系中找到自身的定位,找到發展的機會。
改革開放最初的20年里,香港這個“北斗”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占全國半數以上的外商直接投資、數以萬計的港商把外部世界的市場、資金、管理經驗帶進了珠三角,帶進了中國大陸,把珠三角帶進了一個工業化的時代。新世紀以來,廣州的作用令人矚目,盡管廣州在擴張中由于知識和理念準備不足而難免有些敗筆,例如亞運會期間把全城變成了建筑整容店。但是——
廣州做大了:番禺、花都等縣區成為廣州的市轄區,廣州的面織擴大了一倍,超過了上海。武廣高鐵通車之后,3小時到長沙,4小時到武漢,華中、中南、華南盡在廣州一日往返的距離之間,廣州可以大展身手了。
廣州做強了:汽車產業重振雄風,日本三大汽車企業悉數落戶廣州,汽車、摩托車、照相機、醫療器材、鋼鐵等日資企業向廣州的轉移給珠三角帶來了新的風向。
廣州逼近了:由于廣州的南拓,對于珠三角經濟最為活躍的南海順德來說,昨天是“南海之南海”、“順德之順德”,今天是“廣州之南海”、“廣州之順德”。處在廣州周邊的南海的桂城、獅山,順德的北、陳村,憑著本能,可以像“華南板塊”那樣建住宅大盤,迅速成為廣州的郊區“臥城”,而且也可以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充分發揮區位改變的優勢,主動承接廣州的功能外溢,分擔廣州的城市壓力,在廣佛大都市圈內建設一座座有魅力、產業可持續的生態型新市鎮。
“路見不平一聲吼”
位于香港和廣州中間的東莞,恰好處在珠三角城市群中心城的邊緣,極易被南北兩大城市邊緣化。東莞不甘為世界工廠中大車間的角色,一直在追求“雙轉型”。如今的松山湖,已被公認為珠三角最宜居的城區之一。
金融海嘯的重災區東莞,在陣痛中突圍。三年的轉型升級,東莞的體會應當說是以心血換來的:“轉型升級要轉移的是產業,而不是廠商;產業升級不一定都要做高精尖,商業模式創新也是升級路徑;轉型升級是自我創業,而不是簡單地換租戶;轉型升級,人力資本升級比產業項目升級更關鍵”。今天,東莞的內源型經濟產值在GDP中的比重已超過60%,一向被認為只會接單代工的東莞,2009年的專利申請率上漲六成,總量躍居全省第二。
“該出手時就出手”
香港與深圳雙雙出手。這兩個姐妹城要在金融、服務、高等教育等方方面面聯手,發揮互補優勢,共創遠景。2010年8月16日國務院批準了《深圳市城市總體規劃》提出的“與香港共建國際大都會”,加快公路、鐵路、港口、機場等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強化深圳與香港的聯系,改善城市與周邊地區交通運輸條件。雙方共建濱海醫院、雙方在河套地區的科技教育合作、在前海的金融服務業的合作,都前所未有地拓展了深圳特區縱深化、全面化帶動體制創新和全面進步的想象空間。
香港對中國大陸改革開放的貢獻首屈一指。2010年《粵港合作框架協議》問世,涵蓋經濟、社會、民生等9大領域,在世界級新經濟區域、金融合作區域、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基地等,更在金融、醫療、教育培訓、交通、口岸通關、環保、科技創新和專項規劃等8個方面取得了新突破。
與此同時,2010年5月27日,國務院正式批復同意將深圳經濟特區范圍擴大到全市,正式拉開了深圳特區內外一體化的序幕。二元結構下的半城市化的堅冰,在深圳開始消融。
“你有我有全都有”
澳門大學在珠海建橫琴校區,突破了境外大學在大陸建校的陳規,與香港大學在深圳合作辦醫院突破了醫療衛生體制束縛一樣,將珠三角的對外開放從簡單的市場經濟引向了公共經濟。橫琴島成為綜合配套改革的焦點,而今日的澳門,不僅博彩業已經超越了拉斯維加斯,其會展、酒店業也今非昔比,亮點頻出。
佛山東平新城不斷地擴張,使鄰近的順德樂從的房價一路飄紅,南海以東、中西三大板塊重新定位,千燈湖有模有樣地建起了金融服務區,獅山成為廣州西部的高鐵樞紐,“從工業園區到產業新城”表明了遠大的城市理想。
“風風火火闖九州”
這恰恰是在世界金融海嘯之際,中國經濟轉型之際珠三角的表現。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在市場經濟上對外開放,“開放”帶動了“改革”,“改革”帶來了“進步”。這種進步僅限于市場經濟。而在公共經濟上特別是在教育、醫療、新聞出版等領域中,各種條條框框的制約和束縛根深蒂固。片面的“開放”與“發展”,使得中國在精神走向、人文素質上遠沒有取得與經濟增長同步的發展。幸福與尊嚴成為嚴重稀缺之物。表現在空間上,就是缺少關懷人、陶冶人、提升人的好城市。
珠三角當下的一曲《好漢歌》,正是在半城市化地帶里絕地反擊、奮勇突圍的寫照,是在“半城市化”的廣東發起“再城市化”的突圍。這場突圍的旗幟上寫著“幸福廣東”。這是把人的感受、生命的體驗放在一個地區各項發展指標之首位的表征。
在廣東,在全國,順德一直是以敢為天下先著稱。順德人一向是“敏于行而訥于言”,每當時代轉型的關頭,順德人在做什么,是周邊以至全國有識之士最為關注的。轉型和改革必然要觸動原有的利益格局,需要有面向未來的眼光和把握全局的能力。在這個《好漢歌》般的時代,順德在做什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