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特殊性”毋庸置疑。因為是首都,這里集中了中國的國家級黨政機構,也聚攏了越來越多的教育、醫療、文化等優質資源。作為“特殊”的標志之一,北京還有全國最便宜的地鐵票價:無論坐多遠,一律2元。
近日北京市政府放出風來,將調整地鐵票價,理由是地鐵里太擁擠了,要用漲價的杠桿給地鐵松綁,讓地鐵車廂里每平方米減少到5個人。
這個目標有一定真實性,但輿論還是嘩然了。前兩年北京市曾探討環路等交通干線在擁堵高峰時收“交通擁堵費”,但輿論一罵,立刻縮了回去,北京的社會穩定和輿論和諧畢竟是“高于一切”的首選。
這幾年對諸如北京這樣的大城市過度集中優勢資源的批評很多,似乎這種狀況是行政權力一手操縱所致。然而事實是,這種集中既有計劃經濟時代的塑造,也有市場經濟的反復推動。在市場時代,超大城市擁有了類似“萬有引力”的神奇力量,它吸入的物質越多,整體吸引力就更大。
如今行政干預對于調控北京這樣的城市,作用越來越有限。今天北京讓人望而卻步的門檻更多是霧霾,是大堵車和高房價。大城市的擴張看來的確是有邊界的,北上廣等逐漸露出它們作為超大城市的硬傷。
然而即使這樣,人們還是涌入超大城市,甚至很多找不到理想工作的年輕人愿意在這里漂著,做“蟻族”,期待時來運轉。這部分人同時是超大城市里社會不滿情緒的活躍表達人群。
地鐵票漲價,大概只能算北京“正常化”最輕微的動作,但輿論已經難以承受。設想一下,如果把超大城市的教育、醫療資源向全國“分流”,會有多少市場和非市場的力量進行抵制。
讓我們打個比方,如果把上海交大搬到河南的駐馬店或者安陽,行政上這件事做得了,但市場力量未必會買賬。一個現成的例子擺在那里,西安交大就是從上海搬過去的,但就因為它從此在西安,逐漸在考生眼里成為與上海交大“不是一個檔次”的學校。
在中國向超大城市移民將越來越難,老居民相對于新移民的優勢并非只是戶口。比如,假設北京、上海的所有常住人口子女都可以就地報考大學,那么兩地的所有住房就會變成“大學區房”,房價就會漲得讓外來人口更買不起、甚至租不起。
對于北上廣等超大城市業已形成的福利格局,強行用減法搞拆除將面臨巨大社會風險。民意永遠都只看眼前利益,講長遠利益的大道理在輿論場上行不通。
只有真正把中小城市發展起來,才能解開中國超大城市的困局。中小城市建設可不光是蓋樓修路,把它們搞成一個個都很漂亮的“超大樓盤”。最重要的是培育中小城市的吸引力,或者說是軟實力。要讓那里有高收入的工作,有年輕人的前途,有各個城市自己的文化和名人,使得它們雖小,但卻有面對超大城市的獨特競爭力和驕傲。
比如義烏就是個迄今比較成功的例子,還有一些中小城市的路走了一半,它們面臨自我鞏固,而不被大城市吸引力沖垮的艱巨任務。
回到北京地鐵票漲價的話題,它觸動的不僅是地鐵,也將影響地面公交,甚至對地鐵沿線的房租和樓價產生微妙影響。然而眾聲喧嘩中,還是喊聲“政府想減少民眾福利”最容易搶眼,也最容易獲得掌聲。現在的問題是,很難就一個公共話題在輿論場上做嚴肅認真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