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從埃菲爾鐵塔找到榜樣,建起了東方明珠塔和氣勢不凡的浦東新區,可是法國人看到后卻搖搖頭:“這不是上海”。
一場比大、比高、比闊、比國際范的城市模仿秀,讓六百多座中國大中城市掀起了經久不衰的“脫亞入歐”的新城市運動。小城仿大城,大城仿省會,省會仿上海,上海仿紐約,大家都比比看誰更像別人,都以誰能拿到“東方XXX”的美稱為榮。狂飚過去,新城崛起。我們發現,城市都長成一個模樣,我們誰都像,唯獨不像自己。
城市是我們地球人得意的作品,還是我們無奈的悲劇?
幾十年來,城市規劃界和建筑界爭論不休的一個話題:城市是一個自然生長的有機生命體,還是人類主觀意志強制而為的空間混合物?
前一種命題似乎更符合宇宙大自然法則。然而,我們不得不承認,那些以經典標榜于世的多個城市樣本,無不是人為干預的結果,或者說人類刻意塑造的智慧結合體。無論是自周奠定的中國古代城市規劃,還是漢、唐長安城;無論是從元代劉秉忠主持規劃的元大都,到發過奧斯曼規劃的巴黎城,以及才二十多年歷史就被聯合國評為世界文化遺產的——由城市規劃專家科斯塔、建筑師尼邁爾兩個人手中誕生的巴西首都巴西利亞,都說明了這一點。
可以說,每座城市都無一例外被打上了人造的痕跡,這是不爭的事實。什么時代就有什么樣的生產力,就有什么樣的價值觀城市和審美觀城市。
中國當下千城一面的標準化都市現狀,亦是我們處在一個工業化社會意識形態的反映,要想顛覆這種巨大社會慣性的唯一可能就是新的生產方式驅動下新的城市功能變革。當城市個性成為一種經濟動因,城市審美上升為消費驅動力,城市間必須以互為吸引作為市場條件,差異化為價值追求的時代才會到來,城市的表情就是創意表情,就是你我和所有人的表情。
城市美學是一項公共政策
有人把我們越來越格式化的城市風貌、建筑風貌歸結為功能至上的工具觀、速度至上的發展觀、權利審美的決策觀、面子之上的政績觀,這不無道理。可是許多城市決策者和規劃建筑師不一定這么看。現在的城市規劃與建筑不也是層層投標、道道審核,甚至通過大眾公示這樣看似民主的決策程序么?殊不知藝術與民主既統一又對立,用公民投票決定屬于專業與藝術領域的問題,既是對民主的濫用,也是對藝術的褻瀆。
城市美學既是一項公共政策,又是公民對于專業性決策的一種委托行為,這種委托權利一旦被錯用、誤用,委托人就成為公共決策的受害者。上個世紀早期美國作家簡·雅各布在《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書中通陳的城市規劃的功能區隔,那種宛如流水線里出來標準化城市思維,如今又一幕幕地輪番在中國城市重現。
我們的城市規劃也不是沒有科學思維與科學的“專家”,而是在現實利益的驅使下,城市被某種強勢的邏輯與思維綁架了。
我們呼喚在這個意義的“民主”歸位、“民本”為基、“民生”為要,給專家以決策話語權,給民意以暢通表達渠道。
“和而不同 世界大同” 我們求異生存的城市觀
“城市在前進,審美在倒退。”這是某專家對當下我們城市風格的無奈之語。
“歐美發達國家:最宏偉的建筑是教堂,因為那里存放著他們的信仰——愛、自由、平等;
日本:最奢華的建筑是學校,因為那里存放著他們的信仰——知識、技術、進取;
中國:最宏偉的建筑是政府大樓、銀行,因為那里存放著他們的信仰——金錢、權利、傲慢。”
這是網友對時下建筑的評說。
應該說,中國復雜的政治生態,決定了一種急功近利的建筑觀;中國公共審美教育的缺位,決定了城市審美、環境審美、建筑審美的短視距行為。這個問題的解決,如同中華民族的文化復興,是需要幾代人潛移默化的凈化。
把城市審美提高到城市戰略這樣一個高度,是因為它可以影響到經濟學意義上的城市市場價值,亦影響到城市人的福利。
由建筑師弗蘭克·蓋里設計的古根海姆博物館,把西班牙一個叫畢爾巴鄂的小城由瀕臨破產轉而成為歐洲知名的旅游勝地。這樣的案例舉不勝舉。
如果我們在制訂匆匆忙忙的城市規劃中,為每個發展空間都留上一些慢慢思考的機會,讓每個城市都能夠成功的“戲現”自己,那是中國城市之幸,城市人之幸。所以有人感嘆道: 中國大部分城市浪費了制造世界建筑藝術百年一遇的良機!
中國的下一個建設高峰——新型城鎮化又要開鑼了。我們第一輪城市化建設中的頑疾還未根治,是否這個“城市病”又要下鄉了?是否又一場借城鎮化之名的超級模仿秀又要開演了?
如果我們不在這里憂心忡忡地提示未來,那么沒幾年我們就會如喪考妣地痛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