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這是李白流放途中月明之夜登上恩施清江之畔碧波峰時所感。恩施即我的家鄉,這里有“玉龍百里騰云起,瀑布千尋迅靂生”的恩施大峽谷;“摩空一炷絕紅塵,俯視山河億萬春”的一炷香;“高下縱橫幾洞天,山含洞宇洞含山”的騰龍洞,更有“土家小伙英風發,山寨姑娘花綽約”的土家擺手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土家文化的魅力,讓我對家鄉格外的眷念。生活在這樣一個民風古樸,自然風景秀麗的山水之城,我自然帶有一種原始的淳樸,我愛大山,但我更希望能走出大山,看看外邊的世界。2011年高考后,我得以實現這個愿望。北京,作為我走向城市的第一站,承載著我太多的夢想與執著。
偏僻鄉村
我的老家在湖北恩施一個偏僻的山區農村,這里生活著大小幾十戶人家,走半里地大概能見到一個用泥土堆砌起來的房子,沒有公路,也沒有像樣的農機具,“刀耕火種”的傳統耕作模式在很多地方依稀可見,農民世代相傳,守護著那份土地。土地養育了當地的絕大部分人口,每年金秋時節,稻穗的香味和玉米棒的厚實,大概是農民最高興的事。而冬天厚厚的積雪也預示著來年瑞雪兆豐年的光景,這大概是10年前家鄉的面貌。
6歲那年,我開始了我的學生生涯。由于地域偏遠、家境貧寒,家鄉附近沒有幼兒園,我不得不跨過幼兒園教育階段,直接接受小學教育。對我來說,幼兒園就是地上的爬摸滾打,泥土扮演了橡皮泥的角色,而大自然則成了我的幼兒園老師。不過,對我來說,和大自然打交道,生活很快樂。就讀的小學是由村委會改編而成,正因為如此,村委會后來搬到了村支書的家里,此后,這作為慣例得以延續。全校幾個年級的學生湊在一塊兒不到20人,是典型的混合班級,各個年級的同學集中在一個教室上課,一個老師需要承擔全校所有的教學任務。幾張破木桌,一間教室,一個老師,構成了小學的全部。
9歲那年,小學拆遷,我轉學到離家10公里以外的小學就讀,小學的設施簡陋,除了幾個東倒西歪的籃球板,全校的體育設施只有一個乒乓球桌。教學設施既沒有電腦,也沒有多媒體教室,甚至操場也是用泥土鋪成的,長滿了青草。學校的老師基本上都是青年大學生,他們多是剛剛畢業來此處支教的,幾位資歷較深的老師作為學校的元老級人物已經離開了講臺,退居二線,時不時會在學校重要活動等場合出現。學校里沒有暖氣,冬天用柴火取暖。每個同學每周帶二斤重的柴火,足夠學校使用一個星期,也體現了“眾人拾柴火焰高”。學校周圍有幾處賣零食的小賣部,零零散散分布在街道兩側,這也是這一地區最繁華的地方了。對童年的我來說,這便是記憶中的一座“城”,能上學,能購物,就足以稱得上這個稱號。童年的記憶基本上被孩童時的天真和幼稚所填充,家鄉人的質樸和勤勞培養了我樸實的秉性,“城”的意義在我心中似乎更像是一個零余者。
“繁華”小鎮
剛上初中,家鄉鋪上了柏油馬路,這是我們全村人最值得高興的事了。因為通了公路,村里的人就可以去小鎮上購買日常生活用品,偶爾心情好,還可以去小鎮娛樂一番。小鎮距離家鄉20公里左右,我的初高中生活都是在小鎮上度過的。山路彎曲,盤山公路如九曲回腸,蜿蜒曲折,從村子到小鎮大概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小鎮人口不多,零零散散幾萬人,集中分布在小鎮的中心地帶和周圍地區。三輪車、摩托車是小鎮常見的運輸工具。雖然這里談不上繁華,但車水馬龍總會給人一種熱鬧的感覺。附近的農民、工人都會到小鎮購物,由于他們是鎮上的主要顧客,店主對于顧客也就沒有三六九等之分,總會表現出極大的熱情,迎接每一位身著泥土迷彩裝的人。每遇逢年過節,小鎮異常熱鬧:街道兩旁的小商販擠滿了整個人行道,街道往往由于人流阻塞陷于癱瘓。這一段時間對于商家來說,無疑于賺錢的大好時機,各商家的競爭也會激烈起來,他們不得不采取各種手段吸引顧客。有的喊著“倉庫清倉,最后一天”的標語,有的則在商鋪外置一個大喇叭,叫著“跳樓價、大放血”之類的話……事實上,這樣的“促銷”已經延續了很長時間,只不過為了抓住顧客的好奇心理。除了一些基本的日常生活用品,在小鎮街頭末端,也有售賣一些農家特產的,雖然全手工制作,但價格相對菜市場要低廉,因此,這個街頭市場也非常受顧客的親睞。這是我真正意義上接觸到一個地區繁華的中心地帶,一個算得上的小城鎮。
后來,小鎮迎來了發展機遇期,滬蓉西高速公路和宜萬鐵路貫通,小鎮的規模開始擴大,新工業園區開始落戶小鎮,小鎮對周圍的輻射帶動作用明顯增強,附近大量的剩余勞動力來到小鎮賺取財富,農民也可以享受非同一般的工資待遇。經過幾年的發展,人們的生活上升到了一個新臺階,但伴隨著輕工業發展到來的還有重度污染企業。這些企業由于在大城市沒有立足空間,紛紛轉移到中西部和中小城市,附近的硅場便是其中之一。硅場每天要排放大量的廢氣和廢水,硅場老板為了節約成本,吝嗇環保儀器的引進,直接向大氣中排放大量的廢氣,廢氣中含有大量的粉塵和二氧化硫,每到夏季,酸雨便沖刷了整個小鎮,雨過天晴之后,路面往往留下一些五顏六色的污垢,這是酸雨侵蝕過后的痕跡,而長時間沒有雨水沖刷的街道又常常會留下厚厚的一層粉塵,汽車駛過,漫天粉塵飛舞,原本干凈的街道變得傷痕累累。盡管附近的居民一再向政府反應情況,而政府的遲鈍使得硅場在小鎮足足呆夠了一年。最后,在小鎮居民的努力下,硅場不得不搬遷到其他城市,至于硅場的去往,也許離小鎮不遠,但總算是離開了人們的視線,山清水秀的小鎮又回到了人們身邊。
來到城市
高考結束以后,我來到了北京上學,我的農村戶口也隨著我的學籍轉到了北京,我暗暗自喜能當幾年北京人,享受城里人的生活,全家人也都為這一刻感到高興。
母親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從沒有出過遠門。對于她來說,之前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了。為了能看看我的大學校園,她也想到北京轉轉。一開始,父親并不同意母親的想法,他擔心長時間的火車車程會讓母親無法承受。另外,母親不識字,父親怕她在北京城走丟。不過,由于母親堅持,臨走之前,父親便一再囑咐我:“帶著你媽逛完北京,把她送到火車站再回學校。”對于父親的叮囑,我連連點頭,想到能帶母親來一趟北京,我心里暗自高興。
從恩施經過22小時的車程,火車穿越了山地、隧道、平原,歷經4個省、15個火車站,終于抵達北京。在火車上,母親年紀較大,我讓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以便左右有個依靠。和我們一同來北京的還有我高中同班同學以及他的爺爺。爺爺已年過七旬,對于一個古來稀的老者,此次來北京一是為了送送自己的孫子,二來也是看看他在北京的兒子。爺爺的兒子恰好也畢業于中央民族大學,是我的直系師兄,畢業后參加公務員考試,進入了國務院一個機關單位工作。在和爺爺的談話中,我了解到爺爺有三個孩子,現在都分布在全國各地的大城市。三個孩子過去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人,后來靠自己的努力,紛紛加入了城市家族的行列。爺爺在農村辛苦了一輩子,卻將自己的三個兒子都送進了大城市,現在,能在晚年來北京看看,也算是爺爺最后的愿望。
剛下火車,我們就接到了師兄的電話,他正在地下停車場等著我們。來到地下停車場,這里密密麻麻地擺著各種牌式的轎車,對于北京,這也許再平常不過了,但要放在我的家鄉,這里無疑是一座金庫!從地下通道曲折而上駛入地面,此起彼伏的高大建筑物像是在做一次高度競賽,阡陌般的交通干線、一座接一座的立交橋讓我突然間完全迷失了方向。在我眼里,北京的路面交通就像是一個盤棋,東西南北,錯落有致,環路交通線構成了這個城市的交通大動脈。北京 人習慣于用東西南北的方位給陌生人指路,對于我來說,用左右也許更能讓我明辨方向。
北京,作為一座歷史文化悠久的城市,同時又是全國的首都,北京人骨子里有一種首都居民的優越感。這里,由于外來人口占據絕大多數,每逢春節,往往人去樓空,街道兩旁的繁華似乎也在突然間暗淡下來,偌大的北京城仿佛變成了一座空城。這與平日里熱鬧的、擁擠的北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從小鎮輾轉到北京的我,似乎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這里有城的味道,寬廣的長安街,深邃的王府井,熱鬧繁華的西單,威武聳立的天安門城樓……一切都遠遠超出我的想象,不僅僅是規模的宏大,足夠的氣魄,更重要的是北京歷史的厚重感讓我對這座城市充滿了敬仰,我對自己正生活在這樣一個被定義為“特大城市”的地方感到高興。
不覺間,一年過去了,這個一開始對我來說相對陌生的城市正在變得越來越熟悉。我開始全面了解這座城市,掏心窩子地向這部中國百科全書尋找答案。漸漸地,我參與到了北京城市建設與發展的大軍中去,成為北京園博會的一名志愿者,用自己盡可能的知識為四面八方的游客提供服務;參與住建部城市化網站的維護,為更多的讀者提供新近的城市化新聞;作為一名環保志愿者,像呵護家一樣的保護著這個城市。我想,我已經有城里人的味道了,我不僅生活在這座城市,也正在積極參與著城市的建設與發展。
城市是我們生活的理想家園,它承載的不僅僅是各種混凝土式的建筑,更重要的是它寄托著每個城里人生活的希望和夢想,當然,也寄托著我對于生活的希望和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