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學校過度撤并的消息再度被關注。日前,21世紀農村教育高峰論壇在京舉行。會上發布了《農村教育布局調整十年評價報告》。報告顯示,2000年到2010年,在我國農村,平均每一天就要消失63所小學、30個教學點、3所初中,幾乎每過1小時,就要消失4所農村學校。(11月18日《京華時報》)
之所以說是“舊話重提”,是因為至少是在去年底,該話題就因接連發生的血色校車悲劇而被輿論所重點提及。早在2001年,國務院出臺了《關于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明確要求地方政府“因地制宜調整農村義務教育學校布局”。但十年過去,不規范的過度學校撤并現實,不僅造成了農村學生上下學難,寄宿的低年級學生心理問題頻發,甚至還帶來了鄉村文化的斷裂和損傷。以至到今年9月,國務院又公布了《關于規范農村義務教育學校布局調整的意見》(征求意見稿),再次強調,農村中小學撤并要聽取多數家長的意見,已經撤并的學校,“確有必要的”應當恢復。
重提“每小時消失4所農村學?!保瑹o疑既是在展現對過度撤并現實糾偏的迫切性,也是在倒逼社會進行回望式的省思:較之農村學校的撤并是否必要?原本的政策善意,為何異化為如今脆弱的農村教育生態?前一個問題答案是肯定的,即便只是在十年前,學齡人口大量減少的狀況也已出現;但關于農村學校撤并舉措的異化,從表面看是工作簡單化、程序不規范以及撤并后辦學條件沒跟上所致,本質上卻離不開城市化成本分擔機制的不合理,這是撤并亂象的主要成因,也是不可忽視的糾偏終極指向。
不錯,農村學校撤并政策緣于學齡人口的大量減少,可大量減少從何而來?適齡孩童減少是主要因素,但它更緣于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城市化進程下,鄉村人口不斷向城鎮化轉移,青壯年農民工的子女也成為小候鳥,就讀于城市的學校中,造成農村適齡孩童的大量減少,中小學校和教學點顯得“相對過多”;另一方面,因為傳統意義上城市疆域的拓寬,鄉村本身也在經歷城鎮化的過程,這也就要求教育資源更集中,更有“聚集性”。從某種意義上說,城市化是必然的,農村學校撤并也是必然的,但作為一種基層改革,農村學校撤并必須建立在合理的成本分擔機制上。
一個政治學常識是,改革并不總需要由部分人承擔成本,對可能的成本轉嫁要建立起補償機制。對比農村學校的撤并政策,一切卻又是另一番模樣。學校撤并,即意味著學生上學路更長,安全成本更大;一些學生不得不在校住宿,無形中帶來經濟成本的增加;與此同時,住宿的低齡學生還必須承擔起心理教育缺失的無形成本,鄉村秩序也因底座式的學校教育減少而受損。這些都是可預料與提前制度性防范的成本,但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地方教育主管部門多無實際的補償舉措,種種成本最終都轉嫁給學生及其家長,他們無法一身獨受,學校撤并也自然會帶來不可避免的亂象。
欲改變農村學校的迅速消失與撤并亂象,當務之急顯然是建立起合理的撤并成本分擔與補償機制?!掇r村教育布局調整十年評價報告》表示,要加大對農村教育政策和經費傾斜,保障農村義務教育經費,合理配置農村義務教育資源,重視農村教師本地化,在農村地區建設小規模學校。這些大方向是不錯的,但要令其真正奏效,需要的還是嚴格的責任懲處制度。要令管理者真正“上心”,還必須有行政規定上的“高壓線”。“每小時消失4所農村學?!笔蔷眩嗍翘嵝?,無論如何,城鎮化都應是一個整體“增益”的過程,城鎮化帶來的鄉村適齡孩童急劇減少與鄉村學校相對過剩的矛盾,只能經由與城市化同步的成本調節機制來化解。如果忽略與故意無視這樣的前提,“道不行,乘桴浮于?!?,鄉村教育只能成為被放逐的孤舟,學校不在,鄉村重建的希望也會一葉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