堿北村的村民們愿意留住村里的小學,只是出于一種簡單樸素的想法,為了讓小不點的孩子少受些寄宿的罪,為了讓本不寬裕的家庭不至于有太大的經濟壓力。至于那些“教育資源的合理配置”、“教育公平”之類的宏大說法,對于他們則遙遠得很、陌生得很。“教育逆動”云云,在村民們看來,其實更像是一種常識的回歸。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常識呢?我們可以通過記者對堿北村的觀察,羅列出一些細節來。小學低年級的孩子連鞋帶都不會系,寄宿實在超前;村里200多戶人家大都是老人孩子,缺錢、缺力氣,很難走出村莊很遠去上學、去接送;在鎮上上學的孩子吃不好、住不好,被叫做“小叫花子”,每次周末回家,一下車就哇哇大哭……
不要小瞧這些細節,更不要動輒用“教育質量”、“規模辦學”之類的大詞遮蔽這些細節。其實,每一個細節背后,都對應著教育的一些規律性問題。系鞋帶很不起眼是吧?規律告訴人們,過早的獨立生活不僅不能養成良好習慣,反而會留下慘痛的記憶陰影;設施齊備的校舍好是好,不過對于收入微薄的農民而言,“就近入學”更為重要;寄宿小學生被稱為“小叫花子”,僅僅是管理的問題嗎?沒有充分的情感交流,何來智商和情商的充分發育?
客觀地講,推行多年的“撤點并校”在硬件建設、課程設置等方面的建樹有目共睹。只是,一項涉及全局的政策措施,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對待,應該允許出現一些個別情形。畢竟,政策所面對的是千差萬變的社會現實,是不同層次的發展狀況。如果總是習慣于“令行禁止”、“一刀切”,無疑會出現削足適履的不良反應。教育部統計數據顯示,1997年到2009年,全國農村小學數量減少一半多,平均每天減少64所。事實上,“撤點并校”的不良后果已經有所呈現——鄉村教育生態持續惡化,鄉村文化氛圍日漸稀薄,很多鄉村少年甚至又陷入失學的窘境。
宏大的教育規劃一旦脫離了具體的社會環境,很容易成為傷害教育的利器。惟愿有關方面順應鄉村教育的現實,還鄉村孩子一張方便安穩的書桌,而不是沉湎在宏大規劃的暢想中,忽視了最關鍵的人的因素。要知道,教育的主體本來就是人,是一個個鮮活的、具體的生命個體,哪怕他們散落在大山深處、鄉村農舍,他們都是教育應該覆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