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29日,以“城市化過程中的樂和家園建設”為主題的城市思想者沙龍在北京馬奈草地舉行。來自城市化研究領域的專家、房地產企業家、政府官員和媒體代表齊聚一堂。綜合開發研究院(中國·深圳)主任研究員李津逵主持。北京地球村環境文化中心主任、當代民間環保事業和鄉村建設的實踐者廖曉義,與大家分享了自己持續了40年的哲學思考和社會公益實踐,并在“樂和家園”的鄉土建設中落地開花。2008年汶川地震后,在紅十字基金會的支持下,第一個樂和家園在斷壁殘垣的鄉村廢墟上建立起來。在廖曉義看來在這個劫后余生的村落里進行低碳的、生態的生活方式嘗試,是農民參與、共同致力于的鄉村建設實驗的文明轉型,是物質主義文明向以社會和諧、自然和諧、人民和樂為追求的生態文明轉型,也是對以“和”為真諦的東方生存哲學的回歸。
金錫順:打造一個撞擊思想、分享感動的場所
一個建筑是小事,但是一個城市的規劃或一個城市的總體規劃建設的事就非常大了。在做誠品建筑的時候我們就抱著這樣的愿望,為了減少遺憾,尤其是減少城市建設的遺憾,我們啟動了城市思想者之夜的活動。在座的有許多人見證了我們的成長過程,其實最初是很艱難的,我們一直將其當成公益來做。因此促成了我們馬奈草地俱樂部的建設和運營,如果倒退回去,當時沒有這么一份社會責任感,沒有對城市的責任感,可能就沒有今天的馬奈草地。馬奈草地俱樂部從投入運營到現在經營得非常好。二期和三期將會陸續呈現出來,二期大概在5月1日投入運營。最近我們把三期原來的想法調整了,準備做一個國內音樂廳和意大利餐廳的紅酒酒窖。
很多人曾經問我,究竟想把馬奈草地做成一個什么樣的俱樂部。其實,我們一直想把它做成一個商務休閑的俱樂部。我內心對這個事有特別高的期許,希望給城市貢獻一些思想。今天大家都是帶著思想來的,但愿后面在我們廖曉義大姐的帶動下,大家踴躍參與進來。只有大家互動起來了,碰撞出思想火花了,我們這個沙龍做下去才更有意義。所以,如果說馬奈草地只是為成功人士提供這么一個資源平臺,引導大家過上有品質的生活的話,那么我希望在我們城市思想者沙龍能夠跟大家一起撞擊思想,分享我們共同的感動!
廖曉義:生態文明是樂和家園的永恒追求
很榮幸能夠再次來到馬奈草地俱樂部。30多年前我曾經是大學老師,20多年前是社會科學院的研究人員,10多年前是美國國際環境政策訪問學者,今天我走進了農村。我為什么走這條路?我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人類到底要往何處去?我一直在尋找前行的方向,我也看到了現代西方文明的一些問題,它只是在物質層面思考和解決問題。我們中國如果還糾纏于物質消耗,那么現在的炫富,只能使有限的資源不斷被耗竭,損失我們95%的生命和賴以生存的地球。
我做了20年環保,40年哲學,3年半的鄉村實踐,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對這個事情的理解。當初我去農村主要是為了推動綠色社區建設。在北京延慶租了3000畝的山林作為培訓基地,在2000年的時候我們和全國10幾個省市一起發起了“地球日中國行動”。此后又發起了“春日行動”,我們也叫它綠色生活。
汶川大地震發生后,在紅十字基金會的支持下,我們在重慶巫溪縣建立了一個樂和家園。作為一個哲學出身的知識分子,我到鄉下去不僅僅是為了救災,我們這么多有智有識的人聚在一起也不僅僅關注鄉村命運,更多是尋找中國向何處去的方向和路徑。現在,很多人都意識到自己處于危機狀態,信仰缺失造成迷茫和焦慮。我們從各種各樣的災難中感覺到生態系統全面崩潰離我們并不遙遠。
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要解決這些問題應該有一種文明轉型,它就是生態文明。生態文明不僅是環境概念,它是由5個功能系統。我們從歷史上去尋找中國人5千年的生存智慧,我們找到了樂和。樂是和的表情,和是樂的心情。以道的存在為生存哲學與生命之理。道的真諦就是和。
如何才能和?我覺得主要依靠三條原則,其實是三條生態學的原則,自然萬物是關聯的,差異是正常的,我們每個個體生命都有它存在的理由,這種差異具有無限多樣性。但是,個體生命的獨立性在我們這個時代完全迷失了,我們被各種各樣的概念、標準所限制,需要回到“PHD”狀態。我把P理解為普愛,沒有道的狀態,把H理解為互補,把D理解成獨立。這種差異互補共生,就是我所理解的樂和生命狀態。
在樂和家園,包括公共建筑,都是村民自己按照基本的生態原則做的房子。我們也幫他們做節能的柴灶,污水處理池,教他們用沼氣,垃圾分類。這就是樂和人居。關于樂和生計有很多的理念和理想,我們建了幾個生態小農場做養殖業和種植業。還幫助他們搞旅游、培訓等。如今在樂和家園可以說沒有一個留守兒童了。未來我們的鄉村還可以發展創意產業、時尚手工業。
當這個模式逐漸成熟后,我們通過理論研究、媒體傳播、現場研討,以及市長論壇等活動開始推廣。這時候我就受到了我們巫溪縣委書記鄭向東同志的邀請,回到了巫溪。巫溪是我的老家,本來我是想休息一下,回到我祖祖輩輩生活的那個地方。當我回去后,我突然發現那里的百姓、民風和自然山水是可以實現我理想的一個地方。它特點是大群工、大民生,而過去是政府自己做大群工。
在巫溪,當地政府鼓勵成立農民協會,也引進了我們這樣的社會組織,就是說群眾工作不僅有黨和群眾來做,也是由群眾組織來做,包含了群眾組織做的工作,所以叫大群工。我們不僅僅把經濟當成民生,文化也是民生,環保、健康、心理幸福也是民生,這是大民生的概念。目前巫溪樂和家園已成為當地“十二·五”規劃的內容。
在樂和家園中,鄉村自主自治是最關鍵的。目前這里形成了“兩會一院”,兩會是樂和合作會、聯席會和一個樂和大院。這個被清華大學的一位副院長稱之為公共管理的三要素,互助會就是公益社會,公共管理機制就建起來了。中國最大問題是基層缺少公共事務的治理機制。我們就摸索出了這么一套機制,很契約化的管理,還簽了協議。
當然,城市也可以做樂和小區,城鄉之間是公共空間,我們叫做廣義的公園,這樣的架構是有生命力的。這樣城市也是精氣神的共同體。但這需要社會性質的共同體來完成,樂和委員會是黨的腦,群眾工作部是心臟,樂和辦公室是腿,這個有機體保證了巫溪在短時間里創造了奇跡。最后送給大家一朵花,樂和生態之花。這是樂和生計,生態文明的經濟系統,樂和養生和樂和養義,這就是生態文明5個系統。
柴志坤:應建立企業與政府聯動機制
剛才,我一直在傾聽和分析樂和家園這種模式。從我們做房地產項目第一天開始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在做公益事業的時候,作為企業怎么去做?我們的責任在哪?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們這些年的體會!第一,作為企業來說,企業應該把自己的本質工作做好,做項目開發的時候就得考慮到產品設計是可持續的,而不是浪費的,不能迎合客戶表面的要求,而要引導客戶有一種更健康、更合理的生活方式。這是我們在做項目上一直堅持的。
上世紀90年代,很多開發商在做項目時都喜歡把容積率做得很高,以賺取更多的利潤。盡管如此,我們在做項目時,依然堅持科學合理的設計,不為了多賺取利潤而犧牲用戶的利益。我認為從一個良好的出發點去做一個事,這個事就基本成功一半了!很多技術性的東西都是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做成的。一開始你的出發點是良好的,后面遇到的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如果一開始只考慮眼前利益,或者考慮不長遠,后面出現很多問題是沒有辦法解決的。
就我個人來說,我們做企業也是受社會眷顧的,我們也會盡自己的努力反饋社會。
我們最近一直在思考,在中國公益事業應該怎么做?這些年我們也捐一些錢,也做一些學術方面的支持,也在配合項目做更大規模的公益性活動。在這個過程中我覺得中國公益事業確實需要很大的發展,因為從現在來看,歐洲出現這么大問題,其實很大的問題是新加入歐盟的國家原來社會福利不高,加入進去以后社會福利不斷提高,導致國家負擔加重。如果中國現在的社會福利和公益事業一味靠政府去做的話,我覺得不用多少年我們也會走到高福利上去,到那個時候中國經濟也會出現很大問題。
從目前情況看,企業很多時候想依靠政府。比如做一個項目,希望很多事情由政府做,這樣下去大家距離越來越遠,沒有形成一個整體。企業真正站在政府角度,跟政府做一些有長效機制的事這種結合相對少。因此,所有做企業的人都應該考慮得更長遠一些,應該將政府和民間結合起來。如何來結合?我有一個體會。如果我們開發一個小區,小區里居民相互之間關系不和諧,這些矛盾和社會矛盾相互作用,就反映到社區。所以與其自己去創造家園,不如把我們現在不太好的家園改造了,結合到一起。這種公益的作用發揮更大,見效的速度也將更快!
邊強:我們應該成為生態城市化的踐行者
中國環保事業和衛生事業分家是1982年,后來我有幸進入到環保這個領域,但很遺憾我沒有堅持在環保一線,后來一直做工業園區。剛才我看廖曉義大姐做的PPT,我就在想我們現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我比較欣慰的是,我現在所做的園區和過去做的園區,沒有浪費我們中國良好的農田,沒有把自然資源破壞掉。
我們做的第一個園區是泰達,把它從廢棄的鹽池變成了如今的新興工業化城市。泰達園區不僅是中國循環經濟示范園區,還是聯合國、歐盟認定的生態示范園區。第二個園區有5萬多畝地的規模,預計未來10—15年發展成人口在15—20萬新興化的城市。
最近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我們講人與自然的融合,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社會的和諧,未來城市應該是什么樣的城市?我們做產城融合的時候,工業化和城市化應該怎么樣融合?要考慮到我們企業家合理的回報,這樣才能推動整個社會都投入到管理中去。單一的項目要考慮城市的現在和未來,我們應如何從規劃的角度對一個新城,包括它的產業、生態,以及未來發展空間做一個很好的規劃,這非常重要。再就是要有所為有所不為,包括產業選擇等。
那么,如何實現和諧的社會?大城市病一個突出的方面就是人與人之間可能由于空間的隔絕或者某種方向的變化,導致人與人之間變得越來越冷漠。再好的環境如果沒有人與自然的和諧,就不是我們所追求的!前一段時間廣東出了一個事情,一個孩子被車輛碾了很多次,期間沒有人幫扶!我孩子留學歸國后看完這個事情,說他們班孩子都在哭。他說爸爸你給我一個“愛這個國家的理由!”可見,孩子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人與人之間為什么如此冷漠!”
關于城市化,我們怎么做?怎么把冷清的新城變成一個田園城市,最終實現廖曉義老師PPT中體現的內容,我今天也借這個機會來邀請在座的企業家跟我們一起,在這片土地上實現我們共同的夢想!也許我們在這片土地上做出了一個范本,對中國未來工業化和城市化發展有某種指向性的東西。今年中國城市化率大約在50%,每年還在以一個百分點的速度在增加,但中國工業化和城市化趕上西方發達國家還需要20年甚至更長時間。我想未來人們所追求的東西,可能在15年之后就不是往大城市聚集,可能從大城市往中小城市靠攏。在這個過程中,我想對企業家也會提出更多的發展機遇。我們有幸參與中國改革開放和城市化發展的歷程,但我們更多要思考的是我們未來留給后人是什么樣的社會,什么樣的未來。
魏建軍:金錢至上使得人與人之間情感缺失
我覺得中國社會發展到今天,每個人都有很深的體會,尤其50年代出身的人。他們小的時候不管是海軍大院,還是居民的大雜院,都在院子里生活。大院有一個特點,非常和諧。門可以不鎖,你家來親戚了,鄰居可以幫忙接待。現在我們住的房子比以前好多了,門與門之間近了,但鄰里之間不認識。
隨著經濟發展步子越來越快,我們出現的問題也越來越多。這都是錢惹的禍!人們為了錢丟掉的東西太多了!現在物質生活豐富了,大家發現又缺了什么,缺的就是鄰里之間的愛和情感。人與人之間情感缺失就會影響到社會和諧。我們經常會看到這樣的事:一個大學生看見一個老人被車撞了,他自己掏出錢打出租車把老人送到醫院,老人的親戚不讓他走了!如果我父親不是你撞的,你怎么會把他送到醫院呢?最終導致打官司!為什么會這樣?好人做好事反而得不到好報?這是人們的道德底線因為錢發生了變化。
另外,由于道德底線的變化,導致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越來越薄弱了。而信任的缺失又會導致我們在對他人的行為進行判斷的時候出現偏差,這又會引起很多社會問題。這個問題要發展下去,整個社會是很麻煩的。人們雖然非常有錢,物質生活也很豐富,但都生活在恐懼中!
互動:
許文鋒:我是從農村過來的,對老家特別有感情,我有一個問題,我看你做的這件事情,不只是理論上的而且是可落地可實施的體系是嗎?
廖曉義:巫溪縣委政府做主導戰略,將近81個村做這樣的事情,20余萬人做這樣的事情。樂和家園是政府主導的從上到下的實踐,和我們從下到上的理念高度的會合了。現在,我們實際上也在通過新的方式在全縣進行反饋。
韓翼:現在城市里很多人都受過高等教育,有非常好的信仰,也有很多身家過億的人,請問您怎么讓樂和社會在城市里生根發芽呢?城市化發展這么快,我們怎么樣去改變這個社會呢?
廖曉義:我在城市做了很多年,后來轉向鄉村是因為城市確實有您說的那些問題。我覺得城市居民沒有這個動力,因為城市里的人覺得自己活得很好,感覺不需要這個組織。但實際上城里人活得并不怎么好!
樂和理想要解決現代人的生活基本問題,肯定得從社區來做,這樣才能把人的欲望發展成健康的導向。但這必須得到政府的支持,我希望我們還有第三股力量,就是企業界。有了企業的幫助,我們就可以支持大學生進社區,讓他們也充當我這樣的角色。
蔡義鴻:現代社會可謂是充滿了欲望,請問您是如何處理和平衡既保護農民利益又降低農民欲望的關系?
廖曉義:首先,我從技術上來說吧,也就是說首先要動員、激發農民的道德力量和責任感,要讓農民自己組織起來。因為單一的村民原來彼此是不相干的,肯定是個人利益最大化和個人責任最小化!我們不能責怪他們,這也許是人性弱點之一。單個人的時候,肯定要出問題,如果你把他們組織起來,大家要尋找共識,這樣就有了共同價值的問題。
第二,在熟人社會里,人還是有最本能的榮譽感。我們的骨干真的一直在用心做公益,這讓我們感動不已。長時間一心一意去給大家辦公益的事情。他為什么這么做?答案是“鄉親們那么信任我!這多難得啊!我不能對不起鄉親們的信任。”。許多鄉村的骨干都是就沖著這個信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