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解說:清晨6點多,遼寧省丹東市鴨綠江邊,一個名叫渾江村的小村莊,三年級的小學生張永楠在媽媽的陪伴下出門了,從他的家到學校有57公里的路程。不過,媽媽只需要把他送到路口就可以了,因為接下來,會有校車來接他去上學。渾江村居住很分散,這個路口里就只住著張永楠一家人,這是他一個人的車站。
不一會兒,校車準時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
在這個東北邊境的小縣城,每天清晨都有許多家長像這樣把孩子交托給校車,然后目送它在山道上走遠。
這樣的黃色校車在寬甸一共有12輛。三年前,它們開始出現在蜿蜒的山路上。它們每天凌晨4點多出發,奔赴不同的線路,在散落在山路邊的一個個站點將孩子們一一接上車。接孩子的行程超過100公里,時間需要3個小時。8點上課鈴響之前,校車滿載著孩子準時開進學校。
記者:寬甸的校車是從2008年開始運行的,在國內算是很早的,但是一直不算廣為人知。最近,一些事故的發生讓校車安全,成了人們關心的焦點問題,寬甸的校車實踐也因此開始引起越來越多人的注意。看了資料后,我們對一些問題產生了興趣:寬甸是一個比較貧困的縣,為什么會在三年前就想到配備校車?錢從哪兒來?這兒全縣只有12輛校車,卻承擔了10多個鄉鎮5000多名學生的接送任務,是怎么完成的?這些校車在過去三年里,沒有出過事故,這是偶然?還是有值得借鑒的經驗?帶著這些問題,我們來到寬甸。
解說:寬甸縣面積6000多平方公里,是遼寧省面積最大的縣,全縣22個鄉鎮大多是山區,村莊非常分散,沒有校車之前,農村學生的上學路非常艱難。例如張永楠,他就讀的振江學校在鎮中心,而他的家在全鎮東端的渾江村,從地圖上看,就能想象上次學有多不容易。
記者:那會兒是沒校車的,永楠上學怎么去?
張立文(學生家長):都得坐車走好幾十里地,到綠江那塊有個小客或者是雇個面包或者三輪,這么拉回來。
解說:張永楠的父親得先雇車把孩子送到十五公里外的綠江村,那里有一個到振江鎮的客運站點,但正規客車每天就一班,趕不上,就只能坐沒有營運資格的“黑車”,它們往往超載,價格對農村家庭來說也是沉重的負擔。
張立文:走這一趟怎么還不得個100多。
趙樹艷(學生家長):坐綠江大客就是50塊錢,還得雇個車到綠江。
記者:一個月送4次,那也要差不多要花到四五百塊錢。
張立文:高價你也得雇啊,不能讓小孩上不了學。
解說:寬甸農村孩子上學難的問題,是2005年隨著全縣并校的啟動開始出現的。原來,家門口就有村小。2005年后,全縣開始撤并村小,再和鎮中心中學合并,建成九年一貫制學校。并校的初衷是優化農村教育布局,整合資源以提高教學質量,但必然隨之帶來交通難題,在教育部門看來,這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胡萬春(寬甸滿族自治縣教育局安全辦副主任):因為隨著計劃生育,人口的減少,有的很多村小就有一個教室,一個老師,三個學生,就地改善辦學條件,解決不了學生少這個問題,一個孩子兩個孩子在一起和幾十個孩子在一起,這種氛圍是不一樣的。
解說:寬甸縣并校時考慮到了學生上學難的問題,中心校建了宿舍,對路遠的學生采用寄宿制,但即便每周接送一次,對家長來說仍然很困難,不少學生甚至因此輟學。
溫貴才(寬甸滿族自治縣振江學校校長):特別是渾江那個地方的,初一入學到初三畢業,那剩的學生就很少了。
解說:如果沒有校車,學校上學放學究竟是怎樣的景象?寬甸縣目前還有10個鄉鎮沒有并校完畢,因此暫時沒有配備校車,我們去了其中的太平哨鎮目睹了中學放學的場面,校門前擠滿了來接學生的家長和各式各樣的車輛。
記者:您這是在等車嗎?
學生家長:等車。
記者:準備坐什么車回去?
學生家長:他爸騎摩托車帶。
記者:摩托車帶,你們兩個人怎么坐啊?
學生家長:我們倆都坐。
記者:坐一個摩托車。
學生家長:摩托車送又危險,孩子都等兩三個小時 ,還坐不上車。
解說:這樣的場景的確令人擔憂。我們了解到,寬甸2007年也曾經發生過不幸的交通事故,有三名學生在上學路上死亡,其中一人是家長騎摩托遭遇事故,兩人是乘農用車上學和吉普車相撞,寬甸縣感到必須馬上設法解決這個問題了。
近年來,全國不少地區和寬甸一樣,農村上學難問題日益突出。甘肅、江蘇、 云南等地相繼發生了交通意外悲劇,使得校車成為了舉國關注的話題。一些地方開始嚴查沒有營運資格的車輛,但正規的校車又還缺位,出現了兩難的尷尬局面。
耿玉礓(寬甸滿族自治縣縣委書記):后來不又連續報道,說出了問題之后,全都停了。奶奶、姥姥推車推著,出了問題,然后就全面停滯,這個做法是最簡單的方法,這個做法連傻子都能干。
記者:停了當然就不出事了。
耿玉礓:不出事兒了,這樣做不就是吃了頓飯,出了點問題,卡了嗓子,再不吃飯了唄。
解說:耿玉礓,2008年時正擔任寬甸縣縣長,正是他拍板決定立即為學校配置校車。如今,其它地方發生的慘痛事故,讓耿玉礓更感到,當年早做決定是正確的選擇。
耿玉礓:它出事,它都不是校車。
記者:報道中間大家往往就會說校車事故。
耿玉礓:簡單說法,它一個小型面包車,裝了好幾十個孩子,那能是校車嗎?它又沒有,又沒有管理,它不出問題,不出問題是不正常的。
解說:2008年,寬甸縣政府要求財政局必須想辦法安排資金,解決校車問題。但是,對于財政局來說,這筆賬并不好算。
尤聯合(寬甸滿族自治縣財政局黨委副書記):當時我們就有句話叫什么呢,叫吃飯靠自己,建設靠爭取,除了保吃飯 保機關運轉以外,沒有錢投入建設方面,發展方面。
解說:寬甸縣在全省算是比較貧困的縣。2008年,年財政收入只有4個億。
尤聯合:大伙兒過過緊日子,勒勒腰帶子過去正常該辦的事那就少辦或者不辦。
記者:比如說什么事?
尤聯合:領導的車什么的都可以算,咱先解決大事啊。
記者:是不是也可以這么看:如果你真的想做這件事情,想買校車,即使是財政不富裕,靠擠,也還是能把這個錢給擠出來的?
尤聯合:是,沒有做不到的事兒。
解說:2008年,寬甸縣邁出了第一步,由財政全額出資,先給完成了并校的12個鄉鎮配備正規的專用校車。
記者:鄉村教育格局的變化帶來了對校車迫切的需要,像這樣的家庭如果是靠自己解決孩子上學的交通問題,實在是太困難了。2008年,寬甸縣經過調研之后認為,雖然說有了校車不敢說百分之百就能保證安全,但是如果沒有校車,肯定更不安全,他們決定開設校車。可是,校車絕不僅僅是一輛車,而是一個系統工程,它怎么運轉才能夠保證學生的安全?在這之前,國內并沒有多少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鑒,一切都要從頭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