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30年來,被稱為“中華水塔”的三江源冰川退縮的速度是過去300年的10倍,自1966年以來,黃河源區的冰川退縮比例最大達到77%。而氣候變暖是冰川消融最重要的原因。防止全球變暖,需要國際社會的共同努力。對中國經濟來說,在新能源開發上建立自己的競爭優勢,也是一次搶占經濟發展制高點,提升國際競爭力的機遇。 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新一輪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就將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召開,國際社會又將為應對氣候環境問題展開新一輪博弈。而聯合國最新公布的全球環境報告,以前所未有的強烈語氣宣稱,全球變暖可能造成“災難性而且不可逆轉的后果”。如果地球溫度持續升高,包括紐約、孟買、上海在內的一些沿海城市將被淹沒。而最近50年全球平均溫度上升的趨勢尤其明顯,是過去1300年中平均溫度最高的50年。 氣候加速變暖導致大量的冰川雪山融化、物種滅絕、海平面上升,尤其對于很多沿海的國家和地區來說,日益上升的溫度已經對他們形成巨大威脅。如果氣溫繼續升高2度,會使菲律賓三分之一的國土消失,而且從孟加拉到美國的佛羅里達州,很多低洼沿海地區以及大量的島國都會被上漲的海水吞噬掉。 位于青藏高原的三江源地區是我國受氣候變化影響最大、也最敏感的區域,由于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那里有大量的雪山冰川、湖泊濕地,孕育了我們的母親河長江、黃河和瀾滄江。長江總水量的25%,黃河總水量的49%和瀾滄江總水量的15%都來自于三江源地區。所以三江源又被稱為“中華水塔”。 氣候變暖對三江源地區帶來什么影響呢?最近我們的記者隨同“地球倒計時”生態考察隊到三江源進行了調查。 三江源頭:昔日牧民家園,如今草枯沙起 從青海省的省會西寧出發,一路向西南方向,我們直奔第一目的地——黃河源頭。兩天的時間行進了大約500多公里后,我們終于達到了黃河源頭,源頭的水十分清澈,和人們印象中渾濁的黃河水大相徑庭。 然而在黃河源頭,我們卻看到大片大片被鼠兔破壞和沙化的草地。曲麻萊縣麻多鄉郭洋村書記索南仁青告訴記者:“七幾年八幾年的時候,這里的草場特別好,牛羊那么多,草場也夠了。現在牛羊少了,草場還不夠。” 39歲的索南仁青還清楚地記得,十幾年前黃河源頭附近水草豐美,牧民家里牛羊成群。后來天氣越來越熱,氣候也越來越干燥,加上鼠害蟲害,草就變少了、變差了。他告訴記者,原來這里的冬天很冷,羊會留鼻血,但現在不會了,因為天氣熱了很多。 79歲的色洛老人一家一直生活在黃河源頭附近。他告訴我們,5年前他們家里有300多只羊、70多頭牛,而現在卻只有30多頭牛,一只羊都沒有。以前到處都是草地,但是現在都退化消失了,大片的沼澤灘也沙化了。一家6口人只有30多頭牛,盡管有政府發放的補貼,但是色洛老人仍然感覺到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而在黃河源頭核心區域的瑪多縣,到處都可以看到這樣已經退化的草場。青海省瑪多縣三江辦主任趙文軍告訴記者:在30多年前,瑪多縣到處都是綠油油的草地,依靠強大的畜牧業一度是全國的首富縣,而如今隨著草場的退化,瑪多縣卻變成了貧困縣,牧民們也紛紛離開。昔日的牧民家園如今杳無人煙。現在的牧民有的都搬遷到比較好的草場上去了,有一部分牧民通過生態移民變遷到縣城或者政府所在地。 據統計,在三江源有90%左右的草地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退化,和50年前相比,單位面積產草量下降了30%—50%。而從三江源生態保護區搬離草場的牧民已經超過3萬人。青海省三江辦副主任李曉南告訴記者,在黃河源頭核心生態區域,由于氣候變暖各種因素,沙化從70年代開始,鼠害嚴重,當地不得不進行大規模滅鼠。 實際上,我們的記者在2005年夏天就曾經對三江源進行過調查,當時除了沙化的草地,給記者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草場上猖獗的鼠兔。2005年開始,國家投資75億元啟動了三江源治理保護工程。時隔四年之后,這一次我們發現草場的鼠兔已經很少了,但是鼠兔留下的鼠洞痕跡依然隨處可見。有專家告訴我們,在這種高海拔高寒地區,環境一旦破壞可能需要十幾年乃至幾十年才能恢復,這不得不讓我們為三江源的草場和牧民們捏一把汗。而草場遭遇沙化和鼠害,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水源涵養能力明顯下降,導致湖泊萎縮。地理資料上說,在黃河源頭有一萬六千多個高原湖泊,那它們目前又是什么樣的呢?我們一起來看看。 經過幾個小時山路的顛簸,我們找到了星宿海。“地球倒計時”三江源生態考察隊領隊曲向東說:“我們終于找到了。這比我們想象的嚴重多了,我原來想象的還有不少水,這個你等于它沒有。”他從電腦中調出30多年前星宿海的照片。當時星宿海的湖泊如繁星點點,四周牛羊成群。而如今的星宿海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風采。他告訴記者:“差別太大了。可惜你看底下那些溝溝茬茬的,那個因為我去羅布泊嘛,那個地方再過多少年就是羅布泊的風蝕地貌,全是沙子,就是這樣的”。 記者詢問青海省水文地質環境調查院高級工程師辛元紅為什么30年就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辛老師認為因為全球氣候的變暖,使多年凍土的持續萎縮,而融化產生的地下水又很快蒸發,從而導致了這一現象。不過麻多鄉派出所所長才哇卻告訴我們,最近幾年年雨雪天多了一些,加上政府還采取了人工降雨等措施,星宿海的湖泊比2003、04年最嚴重時恢復了不少。 沒有人能夠準確統計,原來擁有2600多個湖泊的星宿海如今還剩下多少。而實際上,近三十年來,三江源的湖泊、河流都在縮小甚至干枯,水資源急劇減少。青海省副省長鄧本太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20世紀70年代開始,三江源地區的生態惡化已經開始了,主要表現在黃河上游的水量減少,三江源地區的一些雪線在上升,湖泊萎縮,特別是過去瑪多縣有千湖之稱,就是在瑪多縣一萬平方公里的范圍之內,有好多個湖泊,但是呢后來有些干涸了,有些萎縮了,這個失去了往日風采。” 黃河源頭最大的兩個高原淡水湖泊------鄂陵湖和扎陵湖同樣面臨面積縮小的窘境。李曉南告訴記者,到了97年湖泊的水位下降兩米,這個時候黃河源頭也出現七年的枯水期。 源頭的持續枯水導致黃河中下游出現斷流。2003年年底,黃河源頭鄂陵湖出水口斷流,近30多米寬的黃河河道裸露在外面。2005年3月河南鄭州黃河干枯。實際上上世紀90年代,黃河中下游地區幾乎每年發生斷流,給黃河中下游省市的社會經濟發展帶來嚴重的影響。最嚴重的黃河斷流發生在1997年,一年斷流多達226天,僅給山東一省造成的損失就達135億元。 黃河是中國第二大河,是中國西北、華北地區最重要的供水水源,水資源量僅占全國的百分之二,卻承擔著全國約百分之十二的人口、全國百分之十五的耕地、五十多座大中城市以及中原油田、勝利油田的供水任務。經過幾年的治理和保護,黃河源頭的湖泊水量有所增加,草場有所恢復。那么,同在這片區域的另一條母親河—長江源頭又是什么情況呢?我們再去看看。 長江正源沱沱河發源于格拉丹東雪山西南側的姜根迪如冰川。我們從黃河源頭出發,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進,然而越接近格拉丹東雪山,路越難走。在接近格拉丹東雪山的無人無路區,我們的車隊緩慢而艱難地穿行,一次又一次陷入到沼澤或河灘中。短短不到一百公里的距離,我們用了整整3天的時間,陷車超過百次。 辛元紅告訴記者,長江源區今年是一個豐水年,從5月24號開始,一直在這下雪,每天兩三場暴雨,所以造成了大片的沼澤濕地。隨著氣候變暖,近幾十年三江源的冰川雪山融化明顯加快,凍土層解凍加速,這導致長江源頭區域的沼澤和河道越來越多。他指著身后的格拉丹東雪山告訴我們,以前(雪線)是4600多米,現在是基本上達到5300多米, 從1969年到2007年將近40年的時間,長江源頭姜根迪如冰川明顯融化了不少。而監測數據顯示,姜根迪如冰川退縮率每年達到7.4%---9.1%。根據辛老師的估計,從69、70年算起,到現在退縮了起碼5、600米左右。 實際上,近30年來三江源冰川退縮的速度是過去300年的10倍,自1966年以來,黃河源區的冰川退縮比例最大達到77%。而氣候變暖是冰川消融最重要的原因。據統計,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三江源的氣溫持續升高,平均每年增加0.2到0.4攝氏度。辛老師認為,冰川大量的退縮危害很大,因為它是我們的屋脊,我們的水庫,對長江中下游水量的補給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三江源冰川的加速融化,讓李曉南對于長江黃河未來的命運倍感擔憂。因為一旦冰川融化到一定程度以后,長江黃河將會出現水危機,從而嚴重影響中下游領域的社會經濟發展。他說:“將來如果全部冰川、雪線全部沒有了,就會導致源區水源的枯竭。那么對中下游影響肯定是有的,枯水、斷流。 水是生命之源對吧,水出了問題,生命何從談起“ 三江源治理:初見成效,任重道遠 中國被列為世界上13個最貧水國家之一,缺水一直是個困擾著我們的大問題。全球氣候變暖的大趨勢,又進一步加劇了我們面臨的水危機,我國每年因此損失的工業產值高達2000億元左右。黃河、長江和瀾滄江三條大河每年向下游供水500多億立方米,是我國淡水資源的主要補給線。看護好三江源這座中華水塔,在全國的生態戰略建設中,都是極為重要的一環。 青海省海北州門源縣蘇吉灣村的牧民哈峰麟告訴記者,牛羊養的越多,草原破壞的越厲害,所以就沒辦法多養牛羊,但讓他感到幸運的是,今年他所在的蘇吉灣村成立了一個農牧業專業合作社,只要把自家的草場、牛羊拿去入股,就會有專人進行牛羊的育肥、銷售,超載的牲畜實施舍飼圈養。入股的牧民年底就可以拿到分紅。把家里的牛羊交給合作社統一放養管理以后,哈峰麟有了更多的空閑時間,于是開起了農家樂,收入也比往年提高了。 從散養到集中放養和圈養,減輕了草場的壓力。 2008年青海省共在六個自治州的7個縣進行這種集約化生態畜牧業的試點,而今年將會有更多的牧區會這樣做。 青海省副省長鄧本太認為:“走節約化的路子,組織化的路子,產業化的路子,讓牧民群眾在現在的草場上轉移出來,。那么把牲畜集中到這些畜牧大戶 能人、合作經濟組織他們來經營,這樣的話就把整個草地資源可以很好的利用起來”。 通過生態移民、集約化生態畜牧業等辦法,三江源地區原有的1000多萬頭牲畜減少了300多萬頭。不過鄧本太對此并不滿意。他認為,雖然已經減少了大約30%,但這些數字還不理想,因為三江源地區牲畜超載在項目實施前已經過牧一倍多了。 盡管通過封山育林、沙漠化治理、人工增雨等措施,三江源的生態環境有所改善 ,但是在鄧本太看來,三江源的治理保護只是剛剛開始,仍然面臨非常大的壓力,雖然局部地區有明顯的改善,但惡化這種總體趨勢還沒有得到完全的遏制, 確保三江源的生態安全,任務還很艱巨。 半小時觀察:別讓《后天》式災難來臨 前幾年有部大片《后天》,頗負戲劇性地向我們展現了全球變暖帶來的災難。被稱為中華水塔的三江源,如今也在以它自己的方式,向我們拉響了全球變暖的警報。 對全球變暖的危害,人類并不缺少認識。從國際上看,全球變暖已經上升到了一個與經濟發展、能源開發等戰略議題密切相關的核心話題,所以才有了《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京都議定書》、《巴厘島路線圖》等一系列國際條約和法規的誕生,它們的目標都是為了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緩解全球變暖給生態環境和人類生存帶來的壓力。然而,現實總是與人們的夢想保持了一段距離,《京都議定書》批準過程中一波三折,《巴厘島路線圖》也被很多人形容僅僅是一副藍圖。怎么樣把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行動,變成一場全人類的共贏?現在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新能源開發上。 一方面新能源不以損害環境為代價,把新鮮的空氣、潔凈的水留給了人類,另一方面,新能源可以滿足日益增長的能源需求,培養新的經濟增長點。在我們身邊這樣的例子就有不少,很多從事太陽能、風能研發的企業都在這兩年脫穎而出,一躍而為資本市場的寵兒。新能源技術的競爭成為汽車市場新的焦點。而繼十大產業振興規劃之后,新能源發展規劃已經成為人們最為關注的國家級戰略藍圖之一。這不僅為了擴大內需、拉動投資、增加就業,應對當前的金融危機,也是為了應對氣候變化,調整能源結構,解決全球變暖的實際行動。 防止全球變暖,需要國際社會的共同努力,也意味著我們每個人對自己的生產生活方式做出一次全方位的調整。對中國經濟來說,在新能源開發上建立自己的競爭優勢,也是一次搶占經濟發展制高點,提升國際競爭力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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