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何光偉 發自浙江麗水
6月5日,浙江省松陽縣樟溪鄉肖周村村民李體法指著村口路兩邊的樹說,這些都是他種的,長勢很好,近2米高了。
李體法以承包的形式,把村口路邊林權承包過來種樹,他認為那樣既可以美化村里的環境,樹長大了也能賣錢。
這位37歲的男子,成了松陽縣官員們熟知的神經病。因為李體法不僅經常發信息批評松陽縣委書記林健東,還敢攔住浙江省環保廳廳長徐震告鄉政府的狀。
樟溪鄉的很多人都知道,李體法曾多次找樟溪鄉黨委書記王華松討公道,連王華松都不得不跟他說:我一個小鄉官也沒辦法,你替我換位思考一下。
但就在2010年10月18日,李體法攔住浙江省環保廳廳長徐震告鄉政府亂排污后,李體法成了浙江版徐武,他被送進治療精神病的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強行關押治療3天。
禍起告官
一個在電視劇里才能看見的鏡頭,2010年10月18日在松陽縣樟溪鄉福村上演,讓當地官員們震驚的同時,也讓現場十里八鄉的村民們“大飽眼福”。
樟溪鄉肖周村村民李體法竟然頭套一個垃圾桶上面的破鐵皮蓋子,連喊三聲“徐震是哪個?我有事跟你說”。
徐震是浙江省環保廳廳長,當時在考察樟溪鄉農村環境污染治理情況。福村村民代表鐘松偉清楚地記得,徐震考察的地點就是他們家茶葉田頭的那個污水池。
鄉民們信息靈通,尤其是長期上訪和有冤情的村民們,得知省里的環保廳長來視察工作,便紛紛轉告前來伺機反映問題。
譬如松陽縣壽鄉赤三村村民吳定旗,想借機舉報村委會挖集體土地賣沙。村干部賣沙日賺兩萬,把村民們的土地都快挖完了,但吳定旗并沒機會靠近省里的這位高官。
鐘松偉適逢去茶葉田修剪枯枝,他看見一行人下車后徑直朝村里趕建的污水池走來。鐘松偉便尾隨其后,尚未走到田頭,就被樟溪鄉人武部部長葉劍攔住去路。
葉劍警告鐘松偉不要過去,前面有領導在檢查工作。鐘松偉認為葉劍無權阻攔自己:“我去田里干活,能影響領導檢查什么工作?”
剛到污水池邊,鐘松偉就看見李體法“頭上套個垃圾桶蓋,騎著摩托車沖到人群這邊了,他還問三聲徐震是哪個”。
緊接著葉劍和樟溪鄉政府干部蘭水仁,跑過去攔住李體法,并拔掉其摩托車鑰匙。
李體法是從位于福村的枇杷山上下來的,他正在山上砍雜樹。那塊近8畝地的枇杷山,他剛從鐘松偉的兄弟手里轉包過來。
得知浙江省環保廳廳長徐震來村里了,李體法立即騎摩托車下山,并在村口處把一個垃圾桶的破蓋子撿起來套在頭上,他希望以此引起徐震的注意。
李體法想跟徐震反應樟溪鄉政府的污染問題,他家距鄉政府不到500米遠。樟溪鄉政府位于法昌寺溪坑上游,鄉政府的馬桶直通法昌寺溪坑,垃圾也隨意丟棄在圍墻外面。
這讓下游的村民們極為不滿,李體法多次找鄉政府交涉未果,就把相關照片傳上網,為此跟樟溪鄉黨委書記王華松結下梁子。
李體法自稱跟王華松相熟多年。這個說法獲得了村民們的證實,就在李體法當肖周村村民委員會委員那會,王華松是樟溪鄉鄉長,他們多少都會有往來。
徐震一行人走到污水池邊后,王華松就過來推了李體法幾下,他說李體法是個騙子,還欠他200塊錢。
王華松責怪李體法“出我的洋相,反對我,我就要‘修理他’,讓他嘗嘗味道”。按照李體法的說法,王華松當場在他胳膊上打了兩拳,還喊“別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現場圍觀的村民們問王華松,“欠錢你讓他還就行了,書記怎么能打人?”而李體法自稱并不欠王華松錢,王打他是想激他還手,“那樣整我就名正言順了”。
李體法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忍住未還手。但王華松走到他的摩托車后,一眼看到那個沒蓋的破后備箱里放了把柴刀,遂立即撥打110叫來了派出所的警察。
王華松要古市鎮派出所駐樟溪鄉片警郭騰飛把李體法抓起來,但郭騰飛認為沒有道理抓李體法,最多把他帶到派出所里做個筆錄。
“你們不抓他,我就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王華松對郭騰飛不抓李體法很不滿,多名在場的村民證實了王華松要送李體法到精神病院的說法。
那把放在摩托車后備箱里的柴刀成了罪證,李體法隨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到了派出所。
麗水市環保局官方網站的信息稱,徐震對麗水生態環境質量指數已連續五年排在全省第一表示肯定,并認為“群眾對生態環境質量的滿意度很高。”
徐震彼時赴松陽縣調研指導省級生態縣創建,之所以將在松陽縣的行程安排在樟溪鄉,是因為樟溪鄉擁有“全國環境優美鄉”的招牌。
“全國環境優美鄉”幾乎成了樟溪鄉最值錢的標簽,讓李體法感到不解的是,為何樟溪鄉政府總在亂排亂丟垃圾?
松陽縣紀委信訪室在2010年12月31日出具的一份調查說明表示:“李體法信訪反映樟溪鄉政府環境較差問題,情況基本屬實。”
正是這個李體法不明白但又屬實的問題,讓他在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的精神病病房里度過了三天三夜。
被精神病
如果說李體法被當精神病患者強行收押治療的直接原因是攔路舉報,他多次發短信批評松陽縣縣委書記林健東,才是他被醫院當做精神病收治的主要依據。
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出具的李體法首次入院記錄稱,李體法在2010年10月18日20:30入院,其聯系人是樟溪鄉肖周村村支書謝義長,謝也是李體法的病史提供者。
但謝義長當日并未去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也不曾向醫院提供過所謂李體法的病史。謝義長是李體法大姐夫的親戚,他認為“謝義長不會胡亂說我是精神病”。
入院記錄稱,李體法“反復話多、脾氣大、興奮5年,加重1天”。“患者5年前無明顯誘因逐漸起病,表現為話多、脾氣大、興奮、忙個不停,忙東忙西,做事沒效率,喜歡拍照片,把照片還做成碟片,寫很多東西,要出一本書,聽不進別人的話……”
但5年前李體法擔任肖周村第七屆村民委員會委員剛滿一年時間,他至今仍保留著蓋有松陽縣民政局公章的證書,證書內容就是“李體法當選肖周村第七屆村民委員會委員,時間是2005年5月16日”。李體法反問,如果我那時有精神病,村民們會選我做村委嗎?
就連想為松陽縣的生態多做些事,也成為精神病的依據。“患者去年從外地回到家中,每天想法很多,吹牛,都是不切實際的想法,說自己種的枇杷年產值很高,肯定有好收成,實際上枇杷沒有鄰居的好,平時很少管理枇杷,認為要把松陽縣的生態搞好,需要自己不懈的努力,看著周圍環境很差,心里過意不去。”
“2010年2月份,患者脾氣很大,把信用社的牌子砸掉,還拿著剪刀威脅工作人員。平時上網時間多,經常通宵,泡妞,少參加勞動。”李體法承認脾氣暴躁,他被信用社的工作人員多次忽悠,最終還是沒貸成款,多次電話舉報又打不通,一怒之下就把一塊寫有監督電話的牌子丟掉摔破了。
而那次李體法剛好是修剪完枇杷枝,就去信用社貸款。但他的剪刀一直別在腰帶上,那把剪刀和后來的柴刀,都被認定他是精神病患者的依據。而李體法至今未婚,他的女朋友也因為他被人當成精神病,再也不理他了。
多次遭受打擊加上藏不住話,李體法只好“經常無故發信息給領導,對領導沒禮貌,脾氣很大”。他給領導發的數條短信,才是認定他是精神病的主要依據。
其中的一條短信是:“在你的管理下,松陽已經成吃人的社會,你還在松陽干嘛?我想你早該滾了,難道你真的不要你的樹皮了?套用我們農人的話說:你死占著茅坑,要是你真的不拉屎,我們農民只有用自己的方式處理事情。明天的流血事件上網后,你這個領導更光榮了吧?你在松陽干嘛,你早該與我一同死去了。”
“懦夫!一個松陽農民都不敢面對。叫了些警察和我談話,就能改變你做的事?等著下地獄吧。”而浙江省環保廳廳長徐震來松陽視察,讓李體法“絕地逢生,我已被逼得只有走險,我走向罪惡,有你的一份功勞”。
李體法的上述幾條短信,全都是發給松陽縣委書記林健東的,而這最終讓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將其鑒定為“無精神病性癥狀狂躁癥”的重要依據。
在精神檢查方面,醫院認為李體法“情感高滯,面帶笑容,情感反應不協調;精力充沛,活動多,在病房指指畫畫,忙個不停,住院不安心,談及住院,大發脾氣,有沖動行為,在多人協助下被保護于床上”。
氟哌啶醇是治療精神障礙的藥物,容易致使肝功能損傷,一般每4周注射1次。但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給李體法在三天內強行注射氟哌啶醇3次,強行喂服碳酸鋰片兩次。
雖然醫院把李體法當“瘋子”折騰得迷迷糊糊,但他一直大喊冤枉,說只是想跟上級反映問題,“我是正常人。”李體法的鬧騰,終于讓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左右為難。
就在3天后的2010年10月21日下午,麗水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林天寧和麗水市衛生局長鄭利劍率領的市委創先爭優活動督導組,到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開展創先爭優活動督查、指導和點評工作。
李體法出院的機會終于來了。“他們怕我喊冤被領導發現,就決定將我先放出去。”李體法認為是麗水市領導的到來,救他走出鬼門關。
經過體檢,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發現李體法的肝部發生輕度腫大。李體法認為那是過量注射氟哌啶醇的結果。10月21日14時30分,李體法辦理了出院手續。
政府埋單
李體法出院后,被強行注射服用治療精神病藥物的副作用開始顯現了,他出現嗜睡等不正常現象,而他隨后的血檢也發現多項指標不正常。
就在2010年6月18日,李體法還無償獻血300ml。在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的三天夢魘,也一直困擾著李體法,他開始出現失眠等癥狀。
李體法決定維權。“醫院給我用精神病的藥來治療,沒有精神病,吃藥打針肯定影響身體。”李體法隨后多次找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給個說法。
因為整日為維權事情來回奔走于松陽縣和麗水市,并不富裕的李體法甚至連生活都無法解決。加之鄉鄰們都傳言他是精神病,李體法幾近崩潰。
李體法的枇杷山也因疏于管理,收成不太好。他考慮到必須要先解決生活,李體法遂向院方提出賠償要求。
醫院先表示退還李體法住院費,但他的住院費用,是樟溪鄉人武部部長葉劍交付了3000元,全部由鄉政府報銷。李體法仍然堅持要求醫院賠償。
一直到2011年5月25日,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與李體法達成協議,李體法要求按每日50元給予補償(從住院日至今共217天)10850元人民幣,責任醫師曹江也要公開道歉。
但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副院長夏朝云表示:“我們醫院很人道,三天就把你放出來了。你給縣委書記發短信,至少要關三個月的。”
夏朝云認為醫院也是受害者,李體法當時是被政府官員和警察護送入院。他說曹江替李體法說過好話,“就不要追求曹江的責任,也不公開道歉了。”
李體法再次作出讓步,在達成賠償協議后,夏朝云半開玩笑一句話讓李體法很不高興,夏說:“以后再有官員送你來,不給你用藥,只關你住在精神病區,你就沒有證據來找醫院賠償了。”
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為李體法的醫患糾紛,專門成立一個三人小組,由夏朝云親自擔綱,該院醫務科科長湯慶平主要參與談判。
6月7日,夏朝云不在辦公室,記者隨后數次致電,其電話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狀態。
負責處理李體法醫患糾紛的負責人之一、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醫務科科長湯慶平,則表示“采訪這個事情,時代周報我們不接待的”。
湯慶平呵斥“時代周報算什么報紙?你不是我們本地報紙。你到(麗水市委)宣傳部把介紹信先開過來,我還要開會的”。
湯慶平隨即離開辦公室下樓,他邊走邊回頭大聲表示,“你走吧,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不接受外地媒體監督”。
而樟溪鄉黨委書記王華松被問及李體法時,先表示不知道,后來改口稱了解一些情況,隨即掛掉電話。
記者再次撥通電話后,王華松問“你在哪里?”本報記者稱就在松陽縣,提出到樟溪鄉政府去當面采訪相關事宜,王華松稱“我不上班”,立即把電話掛斷。
松陽縣長林康向時代周報記者證實了村民的說法,2010年10月18日,他確實陪同浙江省環保廳廳長徐震前往樟溪鄉視察一個無氧污水處理池項目。
至于李體法有無攔路向徐震舉報鄉政府污染問題,以及李體法后來是否被送進精神病院,林康先稱“不存在這個事情”。隨后又說不知情,表示“時間太久,想不起來了”。
松陽縣委辦公室的一名官員稱,“縣委書記開會去了,不方便接受采訪。”記者數次撥打松陽縣委書記林健東的電話,都被當場掛斷。
記者6月7日和8日兩天,多次致電并連續兩次發信息告知林健東采訪事宜,截至記者發稿前,并未得到任何回復。
三天三夜瘋人院
本報記者 何光偉 發自浙江松陽
從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回家以來,在逃脫劫難的興奮之余,李體法一直努力回想住院三天發生的一切。
李體法被捆綁在病床上一夜,關了三天三夜,被強迫注射氟哌啶醇打三次針(共5支),服藥碳酸鋰片兩次。
一個被李體法翻得發黑了的小日記本上,密密麻麻地記滿了李體法被送進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發生的一切。
2010年10月18日天黑后,在從派出所上警車到麗水第二人民醫院的路上,李體法給女朋友打了個電話。女朋友得知他被當精神病要關進瘋人院,當即發信息表示對他很失望。
晚上8:00進醫院,李體法“連飯都沒吃成。醫生對我進行簡單的問診后,就把我關進病房”。
李體法腰上的皮帶隨即被解掉,手機也被收走。來了兩個男護工,麻利地把他按在床上,并迅速綁住他的雙手。
護工綁人的專業熟練程度,讓李體法吃驚。李體法說:“我也比較靈活,還沒反應過來,雙手就被綁死了。”
馬上就有一個護士過來給李體法打針。當時送他住院的古寺鎮派出所副所長茅志軍和駐樟溪鄉片區的片警郭騰飛都在現場。
郭騰飛有點看不下去,就提醒李體法,“你只要聽他們的話,就沒事了。送你來的人都認識你,個個都知道你沒精神病”。
警察們送李體法來精神病院,只是協助樟溪鄉政府。李體法躺在床上,他聽到了警察們的談話。
當時的女護士提醒男護工說:把手綁得太緊,明天會腫的。男護工遂將李體法松綁一點。
李體法隨后又被強行注射氟哌啶醇,打一針后,李體法就開始暈乎了,剛開始時還有點清醒,很快就昏睡過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6:00,李體法才能睜開矇眬的眼睛。他感覺非常疲憊,雖然解綁了,但一點精神都沒有。
馬上到吃早餐的時間了,李體法因手被捆綁一夜脹痛無力,發給他的兩個小菜包不知被誰搶走,兩只手連碗稀飯都端不動。
李體法住在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第九病區,這個病區就是麗水市治療精神病患者的地方。李體法發現,他所在的病房一共有6個人。
“跟死人一樣,很殘忍的。”李體法親眼看見別的病友被綁著打針后,無法想象自己打針時是什么樣子。
李體法趁護士不注意,就去跟病房角落的一個病友聊幾句,護士過來告訴那個病友,“你又想打一針嗎?”那個病友立即不敢說話了。
那個病友后來告訴李體法,“來醫院前我確實沒病,現在醫院住了段日子,真的有病了”。
李體法認為他的幾個病友都沒有病,但男護工告訴他,“知道你不是精神病,但過了3天你就是精神病”。
病房的人都不敢說話,也不敢發笑。一旦被發現,醫生又要說他們“興奮、狂躁”,馬上會讓護士來打針。
在李體法的記憶里,病房里好像貼有一個作息表,要求所有病人每天至少要睡12小時。
在白天的晃悠中,李體法發現整個第九病區只有一副撲克牌和一副象棋、一臺電視機,全病區的人,就靠這3樣東西娛樂。
住院第二天,李體法在電視上看了《天下無敵》,還和其他病友一起下了三盤象棋,玩了四次雙杠撲克。
李體法努力嘗試保持清醒,一直在想著怎么離開醫院。第二天護工和護士強迫他吃藥時,他知道那藥不能吃,就把藥含在嘴里,想晚點吐出去。
但護工強迫李體法吞下。吃完藥后,李體法就拼命地喝開水。病房只有開水不要錢,他覺得多喝開水通過尿液排泄,就能減輕藥物的副作用。
后來護士黃國秀又給李體法打針,李問為何還打針,黃說:“你身體太虛弱了,我給你打補針。”
一針過后,李體法很快就睡著了。此后的一個多月,李體法除了吃飯就是睡覺。一直到現在,他仍然嗜睡,每天都睡不好覺。
到了第三天,李體法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思考著必須要出去,要證明他沒有精神病,“一定要跟醫生說明。”他就不斷地大喊冤枉,要求放他出去。
就在那兩天,李體法的兄弟姐妹們,也一直試圖跟醫院接觸,要求院方放他出院。李體法的事情,讓麗水市第二人民醫院左右為難。
到午飯后,護士張蓮芝告訴李體法:“有領導來檢查,你可以出院了。”
李體法馬上被護工攙扶著去做體檢,當時的體檢報告稱,他的肝部已經腫大。
2010年10月21日14時30分,李體法的弟弟在樟溪鄉肖周村村主任徐裕兵以及幾名鄉干部的陪同下,將他接回家。
那天晚上,李體法竟然一夜未眠。
被關在瘋人院的很多事情都回旋在他的腦海中。李體法最終想明白,被關進精神病院除了對他身體、精神上造成傷害,更主要的是“侮辱了我的人格和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