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建設的主體是誰,核心是什么,方法有哪些?社會建設與經濟發展如何協調?在中國當代國情之下如何充分發揮地方黨政組織的作用,在城市化的大潮之中激發人們社會重建的熱情?7月4日,在住房和城鄉建設部科學技術委員會指導下,由中國國際城市化發展戰略研究委員會和中國綜合開發研究院聯合主辦、中共重慶市巫溪縣委與重慶市巫溪縣人民政府承辦的“城市化中的社會重建”論壇,巫溪縣委書記鄭向東在做了題為《看不見的城市——欠發達地區城市化中社會建設的思考與實踐》案例介紹后,大家針對當前我國城鄉社會建設中的困惑,結合巫溪縣城鄉社會建設的典型案例,縱論加速城市化進程中城鄉社會建設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1、二元結構下的城市化呼喚社會重建
中國的城市化,正以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與規模,進入加速階段。大量人群從鄉村涌入城市,從東西部涌向沿海。在給城市經濟帶來巨大效益的同時,也讓城鄉社會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價。
在我國城鄉二元結構下進行的城市化,表現出兩種典型的區域形態。一是以沿海城市為代表的勞動力輸入地,如深圳、東莞、佛山,在融入全球經濟分工中搶抓機遇、招商引資,成為世界工廠;一是以廣大農山村為代表的勞動力輸出地,如包括巫溪在內的秦巴山區、川湘鄂贛廣大老少邊窮地區,貢獻了勞動力、為進城勞動力提供了以土地形式的保障、為國家糧食安全和國土生態安全做出了貢獻,并主要通過勞務輸出而使居民獲得了收入改善。
業內人士分析認為,兩種不同形態的區域因雙方分工方式的不同都付出了社會的代價:勞動力輸入地面臨著外來勞動力和外來人口的社會融入問題,如農民工、失地農民等問題;勞動力輸出地面臨著人口凈流出和人口大進大出下的社會重建問題,如留守老人、留守婦女、留守兒童的問題。為此,業內人士指出,改革開放第一個30年的主題是經濟發展,第二個30年一定要將社會建設提上日程。
“巫溪要抓住空間、記憶、主人、矛盾、組織五個關鍵詞,建設一座‘平等、平實、平和’平民之城、看不見的體制之城、精神之城,通過尊重、溝通、融和,解決的就是勞動力輸出地的城鄉社會重建中的各種問題。”巫溪縣委書記鄭向東說,巫溪地處我國雄雞版圖的心臟位置,是典型的三邊(邊境、邊遠、邊緣)農山區,所走的是以異地工業化、異地城市化參與全球經濟分工的模式。據統計,2010輸出勞動力13.5萬人,占全縣人口的25.4%,年收入可達10億元,城鎮化率24.6%。
與會人員分析認為,這種勞動力而非人口遠離家鄉進城的城市化模式,帶來了一系列城鄉社會問題:鄉村留守人群問題、縣城老城區衰落、新城區社會隔離、國家機關與人民群眾間缺少溝通與聯系、城鄉間壓抑和悲觀的情緒蔓延。這些問題反映出我國社會重建的巨大需求。
2、巫溪探索欠發達地區的社會重建模式
“無論是鄉村還是城市,巫溪都面臨社會重建的巨大需求。”論壇上,巫溪縣相關領導介紹了在社會建設方面的緊迫性。
在鄉村,由于巫溪大批的農村剩余勞動力大規模地向大中城鎮流動,形成了國內外廣泛關注的“民工潮”現象。大量中青年勞動力的外出打工, 很多家庭父母中的一方或雙方外出,遠離孩子,遠離老人、遠離配偶,使農村家庭規模變小,結構趨于不完整,形成了“留守家庭”,鄉村社會的凝聚力日趨下降。巫溪縣領導介紹了三寶村的“困厄”:貧困問題、兒童教育、老人的困難、民風的變化、干部隊伍的士氣低落等問題。
“如果不把縣城的環境治理好,到處是違章建筑,垃圾滿天飛,形象臟、亂、差,治安不好,居民人心渙散,沒有歸屬感,隨之而來的是治安問題、人民群眾與政府間的關系緊張、整個社會關系疏離。”在談及縣城的問題時,北門溝的“老大難”極具典型性。老縣城的北門溝,是集臟、亂、差一身的“牛腦殼”小區。兩三年前,由于垃圾成堆,曾經是擁有幾十年“龍須溝”的“桂冠”,當洪水來臨就將生活垃圾人蓄糞便污水排入大寧河,給縣城居民群眾的飲水及身體健康構成了嚴重的威脅,一些能搬走的,把5萬塊錢造的房子作3萬塊錢的價 “甩”了,留下來的干著急。
“如果城鄉社會中出現的問題得不到解決,長此以往,農山區將成為城市化中廢棄地的危險!”巫溪縣委和政府認識到社會重建的緊迫性和現實意義,把社會重建放在一切工作的中心。據介紹,2007年始,巫溪把大量的精力放在潛心研究“方法論”上,探索了網格化的系統實踐,落實“三重組織生活”和回鄉實踐等制度,從解決問題入手,捕捉、激發、利用群眾的智慧,著力喚醒邊遠貧困地區群眾沉睡的主人翁意識,通過社會重構,培育群眾的自尊、自信,幫他們找到歸屬感、幸福感和方向感,并提煉出《把農民組織起來》的調研文章,得到國家領導人的批示。
“用共同的夢想凝聚人心,用榜樣的力量營造民風,用參與的方式實行互動,用群眾的辦法治理農村,用網格化組織覆蓋城鄉。”巫溪縣委縣政府從實踐中總結出一整套社會建設的理念和方法,被稱為五招破題之道。
據了解,如今,該縣縣城的北門溝小區,居民們在政府支持下組織起來投工投勞,把一條垃圾遍地污水橫流的“龍須溝”清理成一條干凈敞亮的街道,北門溝的群眾評價縣委縣政府:“1000萬也買不來老百姓的民心!”該縣文峰鎮三寶村,黨員一幫一帶動貧困戶致富,“和事堂”調解大量的民事糾紛,讓全村洋溢著“沒有雜質的笑容”。
3、專家:“巫溪樣本”對全國將具指導意義
論壇上,社會建設經驗的政府官員、專家學者、企業家、社區工作者、志愿者和關心社會建設的媒體記者,通過打破專業壁壘,從現實發展中遇到的問題出發,同臺論道。
專家分析認為,巫溪社會建設得益于動力遇到了推力,最終產生了合力,即:源自民間自發的重建熱情,與來自黨和政府社會重建的意圖不謀而合。這種推力是在充分尊重民間主體地位,充分了解民間社會重建需求,充分吸收了民間智慧基礎上的總結與提升。
巫溪在社會建設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是,黨把農民、居民有效地組織起來,既是大勢所趨,更是形勢所迫。發動組織群眾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也是市場化城市化中密切黨群關系、鞏固執政基礎、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法寶。鄭向東表示,社會重建是一個永不止息的過程,不斷地發現新問題,解決新問題,將使社會重建的事業新美如畫。
與會嘉賓對巫溪社會建設的案例從多個角度進行了點評——
中國市政工程協會會長、中國國際城市化發展戰略研究委員會主任金德鈞先生認為:社會建設是關系城市化質量乃至城市化成敗的重大問題,是全局性的戰略問題。社會重建的問題解決不好,一個健康、有序、人民安居樂業的城市化是不可能實現的。巫溪雖然地處偏遠地區、經濟欠發達,但做了很多開創性的工作,積累了可供大家借鑒的寶貴經驗:他們在社會建設中堅定地以黨建、政府工作為主導,堅持以民眾為主體,充分發揮骨干的作用包括發揮民間組織的作用,而且注重典型示范,直接面對矛盾,緊緊圍繞著民生、民情、民意,用群眾的辦法扎實地解決問題。
中國市長協會專職副會長兼女市長分會執行會長、中國城市發展報告理事會副理事長陶斯亮女士認為:巫溪給我們提供了一個非常鮮活的城鄉統籌的例子,解決了有錢市長做不到、沒錢的市長也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用傳統的兩個法寶,一個是黨的領導,一個是群眾路線,調動了人民群眾的積極性,讓人民群眾感受到了幸福、滿意和黨對他們的關懷。
北京大學政治發展與政府管理研究所副所長,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王浦劬先生認為:從巫溪的城南小區、北門溝社區、三寶村這三個方面的典型案例中,可以看到欠發達地區城市化過程當中的公共治理模式問題。社會建設中的公共管理、公共服務和公共產品三位一體,稱之為公共治理。由于欠發達地區有其特殊性,既不像沿海發達地區那么有錢、有貨幣的資本,又不像沿海地區那樣市場已經發育成了一個機制,市場可以參與和介入公共治理。在這樣的情況下,怎樣實現良好的公共治理,同時能夠在發展中實現這樣一個欠發達地區的良好的公共秩序和社會建設,將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路徑。
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教授、社會問題研究中心主任、法學博士于建嶸先生認為:巫溪非常重要的經驗是:第一,巫溪在城市化進程中,回答了城市建設的主體是人民群眾。第二,提到了意愿,即要滿足群眾的意愿、表達他們的意愿。第三,提到了組織,特別強調民間組織。另外,巫溪強調要建立復合空間,要讓城市成為所有人包括窮人、新進城的農民的共同家園,這是非常重要的經驗。
中共中央黨校校委研究室副主任,中國小城市發展促進會副會長周天勇先生認為:我們的社會處在一個變化之中:從計劃經濟到了市場經濟,從以前的單位人、公社人轉變到了自由的人,從原來固定的人口轉變到遷移、流動的人口,從原來一個工作崗位干一輩子直至退休到要轉變許多工作崗位,從原來的家屬院管理、村莊管理轉變到現在的小區管理,巫溪正是在這個不斷變動的社會中如何進行社會重建的治理模式,巫溪做了一個很好的探究。巫溪案例的典型意義就是處理了社會變遷與公共權力的異化這兩個問題。
山東省德州市政協副主席許傳忠先生認為:巫溪縣領導班子自始至終堅持了一條主線,那就是把和諧社會的建設和科學發展觀的理念結合到巫溪縣的工作實際,而且有機結合在一起。他們的工作做得非常細,自始至終把群眾關心的一些難點和熱點當做他們工作的重點。可見,心中裝有老百姓的根本利益,很多事情就容易解決。
深圳華僑城集團原副總經理陳黎曙先生認為,在城市化過程中,一個縣尤其是一個欠發達地區,所表現出來的矛盾更加復雜、更加尖銳。以往我們在城市管理方面所采取的模式,大都是政府主導的模式,我們可以嘗試去探討由社區或由城市片區等一個組織、一個機構、一個團體或者是一個企業去治理社區的模式。
北京大學社會學人類學研究所副教授于長江先生認為,從巫溪的案例中可以看出鄉土情懷,這是社會建設非常重要的基礎。由于巫溪是一個貧困縣,巫溪沒有提GDP,正是有這樣的平常心,才能建設平民城市,這反而代表了一個新的方向,是一種新的希望。巫溪的地理位置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非貨幣資產,由于地處三省交界的地方,是很特殊的一個區域,也是一個很關鍵的支點,這個縣的發展與否關乎的不僅僅是一個縣本身,而是關乎整個區域,可見,巫溪的經驗和案例對于區域發展尤其是幾個地區交匯處的發展有特殊意義。
作家、維權代表北野先生認為,城市化不可阻擋,要在現行的政治體制情況下找到一條出路,讓黨既能接受又符合中國文化傳統,又符合現代社會和可持續發展。通過文化和制度建設,使個人的幸福變成現實。
中國綜合開發研究院副院長唐惠建先生認為,巫溪的案例充滿了生活中的哲學和哲學中的生活,第一是將黨的領導貫穿始終,第二是尊重群眾的首創精神,發揮群眾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另外,巫溪具有劃時代意義就是提出了重建社會、讓農民組織起來的理念并且都實現了,這對中國改革開放后三十年的發展將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當然,中國國土面積大,各地差異也很大,方法可因地制宜,但這種重要的理念卻可以貫穿其中。
大家一直認為,從巫溪社會重建中可以看到政府公共服務的價值、官民互信的效力;巫溪案例對于我國勞動力輸出地將具有借鑒意義,對于當代中國社會轉型、社區工作具有啟示作用,將有利于我國城市化進程的順利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