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區縣對調控任務大多無計可施
出路!在面對人口膨脹的大城市通病時,尋找出路顯得異常重要。
旨在運用各種行政手段嚴控流動人口的“順義模式”,在悄然運行7年之后,恰逢管理者陷入困局之時,被由幕后推向臺前,成為本市區縣政府解決流動人口問題一劑行之有效的良方。
實際上,被推廣至今一年來,“順義模式”成為典范的同時,也一直伴隨著爭議。有專家表示,如果突出人口重圍的方向錯誤,走得越遠就意味著要付出更多代價折回。“順義模式”被其他區縣借鑒或復制的成效如何?“順義模式”本身是否能夠維持下去?
順義模式
“以產引人”“以證控人”“以房管人”的管理方式被稱為“順義模式”。
據媒體報道,自2003年以來,順義區在產業發展上,提高各類市場準入門檻,對吸附大量流動人口的小企業實行清理,獎勵企業吸納本區勞動力;在證件管理上,對農民工按工期辦暫住證,對從事廢品回收等低端人口只辦理3個月短期證件;在房屋銷售上,提高開發檔次標準,對區外人員購房實施調控措施。
“快去后沙峪”
對順義來講,密云籍的商販也屬于流動人口。而使用較為嚴厲的管控手段控制流動人口是在過去8年內,順義人口控制的主要手段之一。
5號線連接順義新城和城市中心區的軌道交通線路,去年年底開通了從望京西到后沙峪的一期工程。
從中途下車的乘客不多,多數乘客從始發站“一站式”坐到終點站,整個旅途不足25分鐘。
5月29日下午,密云籍村民王娟抱一個泡沫保溫箱等候在后沙峪地鐵站外的公交換乘崗亭。
目前,乘坐地鐵到順義的乘客幾乎都需要從這里換乘公交再抵達順義城區。炎熱的午后,他們或許需要一瓶冰可樂。
王娟也是今年4月份才意識到這個“商機”,她埋怨自己“后知后覺”。“看村里很多原來閑在家的人,一大早就抱箱子坐公交到后沙峪去,仔細打聽才知道這事。”于是,她跟開出租的老公商量,自己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也來賺點錢補貼家用。
只是,生意并不好干,知道“商機”的村民越來越多,競爭也越來越激烈。最令王娟擔憂的還是“順義城管管得嚴”,需要一天到晚“打游擊戰”。
的確,對順義來講,密云籍的商販也屬于流動人口。而使用較為嚴厲的管控手段控制流動人口是在過去8年內,順義人口控制的主要手段之一。
媒體報道,截至去年3月底,與其他郊區縣相比,順義區流動人口數僅有其他區的三分之一或一半左右。
在全市人口膨脹的大背景下,這個可喜的數據使得“順義模式”成為京城人口調控的一劑良方,被市級政府號召在各個區縣推廣。
“順義模式”復制難
記者采訪過程中發現,在“順義模式”因水土不服難以成功復制的同時,多個區縣面對人口調控指標和任務,大多無計可施,躑躅難進。
推廣至今已將近一年,“順義模式”復制和運行情況如何?近日,記者走訪了相關區縣。
一名中心城區的相關人士表示,“順義模式”并不適合東西城這樣的中心城區,“因為順義畢竟是郊區,農民多”,這與中心城的基本情況不相符合,因此無法在城區推廣。
一近郊區縣的相關人士向記者表示,“順義模式”的限定性條件比較高,不見得在哪里都適用。實際上,在“順義模式”被大范圍推廣之前,該區就已經實施了類似的管控措施,因為實際情況不一樣,因此取得的效果也不盡如人意。
“只是推行得早而已。”另一近郊區縣的人口方面負責人對“順義模式”的效力如此評價。他認為,早在問題沒有這么敏感的時候,各項行政手段嚴格控制流動人口的措施在媒體、輿論關注之外進行。而伴隨著流動人口的激增和調控力度的加大,后來者便沒有這么“寬松”的輿論環境。動輒“外來人口歧視”的帽子壓下來,現在再要推行這些政策,實際操作環節相當困難。
在這種壓力下,該區目前還在“觀望”,盡管年初兩會期間也制定了人口控制的數量目標,但目前尚沒有較為清晰和系統的調控路徑。因此,在市級政府拿出人口調控的具體文件之前,他們采取的措施是“規避宣傳”。
而在遠郊區縣,“順義模式”似乎也不受歡迎。一位遠郊區縣的負責人明確向記者表示,該區不適宜推廣“順義模式”的原因是,本區要發展區域經濟,還需要人口的支撐。“總不能既沒有順義那樣賺錢的產業,又失去創造經濟收入的人口吧”,該負責人稱,他們實施這種模式沒有原動力。
中國公安大學治安系副教授謝川豫正在調研人口管理的相關課題,她分析稱,“順義模式”很難被復制被推廣的原因之一是,其調控手段本身也是靜態的信息管理模式,無法適時跟進。特別是在其他區縣“以產引人”無法短時間內跟上的情況下,僅以“以證控人”“以房管人”的手段難以起到調控效果,也是不可持續的。
記者采訪過程中發現,在“順義模式”因水土不服難以成功復制的同時,多個區縣面對人口調控指標和任務,大多無計可施,躑躅難進。
謝川豫正在進行的一項調研課題亦指向這一結論。她發現,很多區縣政府的目的并非真正在進行人口的調控,而是在市級政府的指令和壓力下,致力于完成一項“政治任務”。“力氣用在怎樣將自己的手段包裝成可以得到肯定的政治成果,而非真正想辦法管理人口,這也是一些地區有模式沒效果的原因。”
“順義模式”待觀望
中國人民大學人口學系教授段成榮相信,在未來一年內,將會有更多的上班族將家安在順義,市場也會自然配置越來越多的外地人到這里“淘金”。
實際上,在其他區縣推廣受到阻力的同時,“順義模式”本身能否維持下去也需要進一步考量。
“不可否認,順義在人口數量的控制上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一名區縣負責人認為,“可是,這離不開‘天生’的環境和條件”。
該負責人稱,順義區在整個北京城市化高速發展的這幾年間,沒有較為便捷的高速路,更沒有類似八通線、13號線的銜接遠郊區縣的軌道交通,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來講是一個小封閉的環境。客觀上,這種不便利性也幫助順義,有了限制流動人口集聚的條件。加之,市級政府宏觀上的產業規劃布局,使得順義區在產業引導上有著先天的優勢。
市社科院經濟所副所長梁昊光也認為,“順義模式”取得成效絕不是憑一己之力,北京整體區位規劃的原因,決定了順義區的產業模式與人口的貼合程度較高。
而15號線的開通大大縮短了順義與城區的通行距離,也在某種意義上打破順義較為封閉的地面交通環境。
根據市交通委數據統計,15號線一期開通半年來,已經達到每日平均5萬-7萬的運量,年底二期工程開工后,順義城區的人口將會在35分鐘之內到達城區,出行便利程度提高,運載量也會繼續攀升。
屆時,“到順義去”已經不那么遙遠。
“這已經打破了‘順義模式’的前提條件。”中國人民大學人口學系教授段成榮相信,在未來一年內,將會有更多的上班族將家安在順義。加之,城區發展的速度加快,不但像王娟一樣的本地農村人會被吸引至此,市場也會自然配置越來越多的外地人到這里“淘金”。
實際上,已經有很多人將眼光投向順義。離后沙峪地鐵最近的樓盤馬可匯,其一期300多套住宅已在去年9月開盤后的兩個月內被搶購一空。前天,導購向記者證實,到此買房的多數是城里上班的年輕人,便捷的交通和相對低廉的房價使得順義越來越受人青睞。
與調控大局不符?
梁昊光認為,實際上,“順義模式”與北京人口調控的大局并不相符。因為,北京中心城區存在人口密度較高的問題,市級層面希望將城區的人口疏散到郊區,以減輕中心城的壓力。
如馬可匯一般,許多樓盤在順義拔地而起。與此同時,正在修建的15號線二期工程,和其他正在施工的市政工程,使得順義區一改往日略顯冷清的形象,呈現出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伴隨著新項目的施工建設,散落在順義城區的許多小門店陸續被拆除。一年前,記者來順義采訪時,曾在站前北街碰到做玻璃店生意的王忠光(化名),當時他正為頻繁搬家和小女兒上幼兒園的問題發愁。
前天,記者再次來到這里,已不見王忠光和他的小玻璃店。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塊高大的廣告圍墻,圍墻后的殘斷墻壁上,貼著一張被風吹起的紙張,上面寫著主人的手機號碼。
旁邊尚未拆遷的塑鋼店老板稱,王忠光的店是一個月前拆的,聽說舉家去了昌平,“我們這里很多人都去了昌平,聽說那里管得松,拆了我的我也去那兒”。
對此,梁昊光認為,實際上,“順義模式”與北京人口調控的大局并不相符。因為,北京中心城區存在人口密度較高的問題,市級層面希望將城區的人口疏散到郊區,以減輕中心城的壓力。“順義本應該像朝陽、昌平一樣接納和管理這些人,可是它卻早早地揮手說‘不要來’。”
“也不是不讓來,只是政府的思維是不要所謂的低端人口來,對于高端人口還是歡迎的。”北京市社科院外國所所長白志剛,一語道破了近期北京市人口調控的主要思路吸引高端,限制低端。
實際上,在調查的過程中,記者發現這一思路已經貫徹到區縣政府的實際工作中。
以西城區為例,目前西城區啟動了一系列高端人才引進計劃,包括為高端人才解決住房、落戶口等等。一名負責人表示:“這些政策都能夠吸引高端人才,對于外來的低端人口肯定是沒有吸引政策。”
記者近日從西城區住建委獲悉,原來設在區住建委下的疏解辦正式撤銷,住建委將不再管理人口疏散工作。疏散工作和權力下發到街道,各街道成立人口疏解工作領導小組。
昨天,記者從德勝街道、什剎海街道證實,確實有要求各街道設立人口疏解領導小組的文件下發,各街道先后安排現有的科室,比如計生科、城建科等多個部門聯合參加領導小組的工作。目前,準備工作已經基本就緒,該領導小組等待市里明確的任務和標準下發后,就開展相關工作。